項城老家趕來的三哥好好地喝兩盅!

袁世廉和袁世凱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但外表上卻沒有多少相似之處。袁世凱眼大唇厚,袁世廉秀目薄唇;袁世凱長身短腿,袁世廉窄肩細腰;袁世凱精氣充沛,袁世廉佝僂疲倦;袁世凱即使穿上布衣芒鞋,也有一股豪傑之氣;袁世廉即使身著蟒袍玉帶,也抖不出半點威風。然而,袁世凱對這個胞兄很親切。因方小時候在家裡,他們曾受過嫡出的大哥、二哥的欺侮,共同的命運將他們常常聯為盟友。兒時的這份情誼,老來似乎更顯得珍貴。

“三哥,早兩天我們兄弟照的相片已經印出來了。”喝了幾口酒後,袁世凱微笑著對世廉說。

“哦!”袁世廉異常驚喜,忙放下筷子說,“放在哪兒,快拿出來給我看!”

袁世廉有生以來還從未照過相片,知道有照相這回事,也還是前兩年聽別人說的。他覺得既新鮮有味,又叫人不可思議。“咔嚓”一聲,人的模樣就不走分毫地留在紙上,洋人發明的這玩藝兒真叫絕!聽侄兒們說彰德府新近開了一家照相館,世廉就想去照一張試試。

“三哥,不要進城了,叫照相的到洹上村來吧!”

袁世凱很能理解三哥的心情,真的把照相師招到洹上村來了。那天袁世廉很是興奮,在書房,在樹下,在花前,認認真真裝模作樣地照了好些張。最後,袁世凱說:“三哥,我和你一起照一張吧!”

“中!我也正是這樣想的,日後好帶回家給你嫂子侄兒們看看。”世廉心裡很快活。

老兄弟倆一起走到養壽園,又登上一隻漁船。

袁世凱說:“三哥,我們倆化個裝吧,都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你化裝個架船的,站在後面撐篙。我化裝個釣魚的,坐在前面垂釣。中嗎?”

“中,中!就這樣照最好!”見老弟有如此雅興,世廉歡喜極了。

化好了裝,正要照了,袁世凱又叫人提個漁簍來放在身邊。於是兩兄弟煞有介事地擺好姿勢,照相師忍住笑按下快門。

袁世凱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照片來。世廉興致勃勃地看著,激動地說:“老四,你看上面的人還真像我哩!”

“是你自己照的,不像你像誰呀!”袁世凱笑道。

“還是這張好!”袁世廉最後指著兄弟倆的化裝照,眯著眼睛說,“還真像回事哩!這梢公,這釣翁,都是真的。不說明白,哪個知道是我兄弟倆!”

“哈哈哈!”望著照片上自己的神態,袁世凱開懷大笑起來。

“三哥,我這兩天還專門為這張照片寫了兩首詩哩!”

“喲,還寫了詩?”袁世廉忙放下照片,說,“給我礁瞧。”

袁世凱從小起,為了應試,也做過不少八股文,寫過不少試帖詩,不過他不樂於此道,儘管掛了兩個詩社社長的名,詩卻始終沒有做好。以後當軍隊統帥,做督撫,辦不完的大事小事,他乾脆再也不吟詩了。偶爾需要應酬時,幕僚中自有高手代筆,無須他費神。這兩年住但上村,畢竟空閒了,有時讀點唐詩宋詞,也便萌動了附庸風雅的念頭。他於是邀請彰德府裡有點名氣的文人常來走走,和他們談詩論文,自覺此中亦有樂趣。不知不覺間居然留下了百來首詩詞。袁克文最是熱心做詩人。父親每有所作,他都奉和。又把父親的詩、自己的奉和詩,以及常來養壽園聚會的清客文人的詩都收集起來,端端正正地錄在一個簿子上。袁世凱見了高興,給它取個名字叫《圭塘酬唱集》。擬再有百把首後便把它刻印出來,散發給親朋好友,讓他們知道自己不僅能做事,而且也會吟詩,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

袁世凱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世廉開啟一看,寫的是兩首七律,題目叫做《自題漁舟寫真二首》。他饒有興趣地吟道:

身世蕭然百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