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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露生下了火車之後,直接鑽進了火車站外的汽車裡。火車裡很溫暖,汽車內卻是冷成了冰箱。常勝向他問候了一聲,然後直接把他送回了龍宅——這半年,常勝在龍宅與火車站之間往來無數次,專為了接送他。
汽車內的露生很快就被凍透了。透過車窗向外望,外面風大雪大,全然沒有春節過後的暖意。常勝閒閒地說話,說今年這個節氣有些怪,該暖的時候反倒是更冷。有人說這是刀兵之象,這可真是純粹的廢話,仗都打了一年多了,剛從天氣上看出刀兵之象來?
露生感覺常勝不是個愚蠢無知的人,若不是因為太冷,被凍得牙齒直打架,那麼他倒是頗想和常勝多聊幾句。及至汽車停在龍宅門前了,他一路小跑著往裡衝,一直衝到了龍相所居住的正房裡。
正房裡暖融融的,龍相抱著膝蓋蹲在椅子上,見露生進來了,他沒言語,只打了個哈欠。
露生在脫外面大衣之前,先從懷裡掏出存摺扔到了他面前,“瞧瞧吧,數目對不對?”
龍相伸手開啟了存摺。存摺裡面字跡甚密,他的目光直接跳到最後一行,一五一十地數起了零的數目。數到最後,他把存摺往手邊桌上一放,百無聊賴地又打了個哈欠。
露生把大衣掛到了衣帽架上,搓著被凍紅了的耳朵問道:“怎麼還沒開戰?不是說年後打直隸嗎?”
龍相垂著沉重的黑睫毛,懶洋洋地嘀咕道:“直隸是滿樹才的地盤,不好打。”
露生邁步走到了他面前,加重了語氣說道:“就因為是滿樹才的地盤,所以我才幾次三番地問你什麼時候打!”
龍相的小白臉上沒有表情,“你不懂。現在軍餉有點兒吃緊,小兵們怕是要打不動。與其如此,不如暫且按兵不動。萬一一個不小心打輸了,哪怕是小輸,也會有動搖軍心的危險。”
他這話說得慢條斯理,微微地拖了長音。露生聽在耳中,感覺他幾乎是在對著自己打官腔——龍相會打官腔,有時候甚至還能說出幾句文縐縐的漂亮話,但是回家關上門對著露生和丫丫,他還是胡吵亂鬧的時候居多。露生聽他胡吵亂鬧,感覺很煩;聽他對著自己打官腔,更煩。
“怎麼會沒有軍餉?”他質問龍相,“我這幾個月跑到北京給你存了多少次錢?你自己有多少錢你不知道嗎?原來要什麼沒什麼的時候,你能把家產拿出去招兵發餉;現在什麼都有了,你怎麼反倒吝嗇起來了?”
龍相把眼睛徹底閉上了,“你不懂,原來我手底下就那麼幾個人,他們都聽我的話,把錢給他們,我放心。現在不一樣啦,現在我的人太多了,有真心跟我的,也有假心跟我的,我不能拿著大洋亂撒。有錢要花到刀刃上,現在我還沒找到刀刃在哪裡,所以這錢啊,還是先給我在銀行裡躺著吧。”
說完這話,他閉著眼睛,忽然向前方做了個鬼臉。這鬼臉齜牙咧嘴,很有幾分猙獰之相,露生覺得他這鬼臉不是做給自己看的,而是做給整個世界看的。
這小子自居是真龍化身,要與整個世界為敵呢!
“是,軍務我是不大懂。”露生心平氣和地說道,“但我是為什麼來到你家的,你知道;我對滿樹才懷著怎樣的仇恨,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了,我從沒求過你什麼,現在我求你去打敗滿樹才。我實在是沒有找他報仇的本領,如果我有,我不會這樣催促你。”
龍相一點頭,輕聲答道:“嗯。”
露生沉默片刻,又發現了新問題,“丫丫呢?”
龍相搖搖頭,“不知道。”
露生瞪了眼睛,“你又欺負她了?”
龍相平淡地答道:“沒有,只打了她一下。”
在露生和龍相談話之時,丫丫正在黃媽的房裡哭,陳媽也在。
丫丫來的時候是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