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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發,現在把頭髮梳整齊了,哭也並不是號啕大哭,只是坐在炕邊,怔怔地流眼淚。方才她的後背和腰眼各捱了幾拳幾腳,原因她不知道,拳腳帶來的疼痛,她也完全能忍受。但是不知道怎麼搞的,眼淚竟會自己流了出來。她怕自己的哭相會再次激怒龍相,故而索性一逃了之,想等淚水止了再回去。
黃媽完全知道侄女這拳腳捱得有多委屈,但又覺得做人媳婦沒有不受委屈的,況且丫丫嫁給龍相,又實在是大大的高攀,即便受了委屈,從長遠來看,也算不得真委屈。挪到丫丫跟前盤腿坐住了,她小聲問道:“身上還是沒動靜?”
丫丫搖了搖頭——黃媽總怕侄女籠絡不住少爺,所以急於讓丫丫生出一兒半女,鞏固地位。可是兩人成親大半年了,夜夜都是同床共枕,龍相若是要出遠門,還會帶著丫丫同行。憑著兩人這樣的親熱法子,怎麼會一直“沒動靜”?
於是黃媽對丫丫下了評語:“你呀,就是沒出息!少爺那麼戀著你,你可好,不爭氣!”
丫丫靜靜聽著,一臉的麻木不仁。陳媽聽不下去了,有心迴護丫丫幾句,可轉念一想,又懶得開口。她心想:你們不是看不上白家的孩子嗎?好得很,當龍少奶奶享福去吧!白天端茶遞水乾使喚丫頭的活,晚上給人洗腳陪人睡覺,隔三岔差五地還得跑一跑戰場,每天還必有一頓舒筋活血的拳腳,多美啊!
丫丫在熱炕頭上坐暖了身子,等眼淚止住之後又擦了把臉,忽然想起今天大哥哥會從北京回來。她心裡稍微透進了一點光明,便起身獨自離去了。
然而她回去之後並沒有遇見露生,所以忍不住問了龍相一聲,“大哥哥呢?不是今天下午回來嗎?”
龍相人在椅子上,依然保持著抱膝而蹲的姿勢。聽了她的話,他沒言語,只微微地一抬眼皮,似怒非怒地橫了她一眼。
丫丫站在原地沒有動,後脊樑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她不是發作了疾病,她是被龍相那一眼嚇了一跳。
在接下來的幾天,龍相都沒有好氣。對著徐參謀長等人,他的言行有條有理;對待露生和丫丫,他則是變成了一條瘋狗。露生和丫丫也不大搭理他,但架不住他自己伸了嘴來咬。
如此咬了一個多月,他忽然重振旗鼓,帶著丫丫又跑到前線去了。露生看他近來瘋得心事重重,怕他半路狂性大發,再把丫丫給吃了,想要跟著他同行,然而他斬釘截鐵地不允許。
龍相高升得太快了,威風陣勢幾乎是一個月一變。先前他出門,帶幾個隨從騎上馬便跑,什麼荒涼地方都敢闖;如今不同了,如今他不出門則已,一出門便是前呼後擁。馬是不騎了,他一氣購置了三十輛美國汽車,哪怕走出十里地去,也得有幾十名荷槍實彈的衛士追隨保護。士兵站在汽車踏板上,莫說車門,連前後車窗都要遮擋得嚴嚴實實,生怕有刺客打冷槍,傷了這位鴻運當頭的新貴。
露生沒法偷偷跟蹤這般排場的龍相,只好坐在家裡傻等,隔三差五地跑一趟北京,為龍相往銀行裡存錢。北京的新聞業自然是發達的,他從報紙上了解直隸戰情,只知道龍滿雙方是打一陣停一陣,已成膠著之態。起碼一個月內,是分不出勝負了。
露生盯著報紙反覆地看,心中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觸。一時想起滿樹才在華北稱霸八年,如今終於也嚐到了焦頭爛額的滋味,便有些痛快;一時想起滿樹才的剋星是自己的人,又有些驕傲。報紙上尊稱龍相為“雲帥”,雖然不知道雲帥能否當真入主京城,暫且還不敢明著誇,但話裡話外,已經開始把他往少年英雄的路子上寫。
露生連著看了幾篇關於“雲帥”的文章之後,幾乎想笑。因為上次雲帥回家之時,還曾在他面前撒了一次野——當時這位少年英雄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一嘴二用,一邊吃巧克力一邊罵人。罵了片刻不解氣,又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