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十年。在這期間,我和無論何種型別的僱主都相處融洽,我為自己在家政服務方面的專業水準感到自豪。就算工會組長把其他人都敬而遠之的麻煩客戶強行攤派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抱怨半句。

說到博士,光看客戶卡,我就預感到他不好對付。當由於對方的投訴而更換保姆時,卡背面就會蓋上一個藍色星號章,博士的卡上當時赫然敲著多達9個的星號,那是我曾經服務過的案例中的最高紀錄。

拜訪博士家接受面試那天,出來接待我的是一位氣度高雅的瘦小老太太,她把染成棕色的頭髮紮了起來,身穿一件針織連衣裙,左手拄著一根黑色柺杖。

“需要你照顧的是我的小叔。”她說。

最初我並不瞭解博士和老太太之間是什麼關係。

“無論哪位都做不長,讓我和小叔非常為難,每逢新來一位,一切都要從頭開始,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我終於理解了她口中的小叔指的是小叔子。

“我們對你沒有特別複雜的要求,你只要在禮拜一到禮拜五早上11點鐘來做中飯給小叔吃,然後把屋子收拾乾淨,買好東西做好晚飯,晚上7點就可以回家了。你需要做的,就只有這些。”

從她口中說出的“小叔”這個詞,聽來似乎有些猶猶豫豫。儘管她在態度上顯得鄭重其事,但她的左手,就只有左手,卻在煩躁不安地摩挲著柺杖。偶爾,她會朝我投來充滿警戒心的一瞥,並小心翼翼地不和我的視線相撞。

“至於細節問題,就照我們交給工會的合同辦。總之,只要你能夠讓小叔過上任何人都在過的、正常至極的日常生活,我就不會有任何不滿。”

。。

《博士的愛情算式》第一部分(2)

“請問您小叔現在在哪裡?”我開口詢問。

老太太舉起柺杖往後院的偏屋一指。只見修剪得漂漂亮亮的紅羅賓紅羅賓:觀賞性植物紅葉石楠的常見品種之一,薔薇科石楠屬,常綠小喬木,新葉呈亮紅色。籬笆牆對面,枝葉掩映間,露出一段暗紅色的石板屋頂來。

“請不要在主屋和偏屋之間走動。你的工作場所說到底是小叔家。北面靠馬路這頭有一道偏屋專用的大門,麻煩你從那裡進出。小叔惹的麻煩事,麻煩你在偏屋裡就把它們解決掉。你可聽明白了?以上這些希望你能夠遵守。”說完,老太太把柺杖往地上一頓。

之前的那些僱主向我提出過種種千奇百怪的要求,有的要求我把頭髮紮起來,而且每天換頭繩;有的要求茶水的溫度必須保持在75度,高一點低一點都不行;有的要求我在金星升空的那一刻雙手合十膜拜……相比之下,老太太的要求並不算太難。

“我能見見您小叔嗎?”

“沒有必要。”

可能因為她回絕得實在太乾脆,我覺得自己好像說了無可挽回的錯話。

“就算他今天同你見了面,明天也會忘記,所以,沒有這個必要。”

“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妨坦白告訴你,他是記憶有缺陷。倒不是痴呆,整體來看,腦細胞運轉正常,但是大約17年前,其中極少的一部分出了問題,喪失了記憶事物的能力,情況就是這樣。他遇上了交通事故,撞傷了頭部。小叔記憶庫的儲存活動終止於1975年,那以後,即使再想積累新的記憶,新記憶也將馬上消失。他記得30年前自己發現的定理,可昨天吃過的晚飯卻記不住。簡單地說,他的狀態好比腦袋裡就只裝得進一盤80分鐘的錄影帶,重錄一開始,先前的記憶就會統統被消去。小叔的記憶只能維持80分鐘,不多不少,正好1小時零20分鐘。”

看來老太太已經反覆解釋過無數遍了,她說起話來不帶任何感情,流暢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