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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的角角落落。他佝僂得厲害,顯得他不足一米六的身體越發地瘦小了;瘦骨嶙峋的脖頸上,皺紋之間積著體垢;一頭白髮亂蓬蓬的,隨心所欲地跳向東跳向西,把一雙難得的大耳朵遮住了一半。他聲線細細弱弱,動作慢騰騰,無論做任何事,所花費的時間都是你我所預想的兩倍。
儘管如此,但只要你不被這樣的蒼老表象所迷惑,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他長著一張美男子的面孔。殘留著的面影使人想到至少在過去,他曾是一名美男子。他下巴輪廓分明,五官深刻清晰,營造出迷人的陰影。
無論在家還是次數極少的外出,博士無一例外每天穿西裝打領帶。他衣櫃裡的所有衣物包括分別在冬、夏、春秋穿的西裝共三套、領帶三條、襯衫六件,真真正正的羊毛外套(不是數字編織而成)一件,此外連一件毛衣、連一條棉褲也沒有。對一個保姆來說,這倒是一個難得的、容易收拾的衣櫃。
他可能不知道這個世上除了西裝之外還存在別的衣服款式。他對別人的裝扮之類不感興趣,恐怕更是從沒想過把時間浪費在關心自己的外表上。早晨起來開啟衣櫃,看到哪套西裝沒包乾洗店的尼龍袋,就拿過來穿上,這樣就可以了。三套西裝每套都是深色,都穿舊了,與博士的氣質非常相稱,甚至幾乎就像早已化作了他面板的一部分。
說到西裝,最令我困惑的是上面這裡那裡用回形針彆著的無數張便條。這些便條佔據著領口、袖口、口袋、上衣下襬、褲腰帶以及紐孔等所有你能想得到的地方。西裝被回形針別得皺皺巴巴,都走樣了。便條有的是隨手撕的紙片,也有的已經發黃,眼看要破了,上面都寫了些字。要想知道內容,就得湊近了凝神去看。他為了彌補80分鐘記憶的不足,記下必須記住的事情,為了怕忘記把便條擱哪兒了,就把它們別到身上——這一點我能理解,但要我接受他的這種形象,這可遠比回答鞋子尺碼難多了。
“總之你先進來。我還有工作要做,顧不上招呼你,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博士說著招呼我進屋,然後徑自去了書房。他一動,便條隨之擦響,發出沙沙沙、沙沙沙的聲音。
根據我從那九個被解僱的保姆的話裡一點一點收集到的資訊,主屋的老太太是孀居,她去世的丈夫和博士是兄弟關係。博士的父母去世得早,博士之所以能夠去英國的劍橋大學留學、一心專攻數學,全靠他哥哥辛辛苦苦把父母留下的紡織工廠發揚光大,為比自己小一輪的弟弟交了學費。而就在弟弟拿到博士學位(他是真正的博士)、在大學的數學研究所找到工作、終於能夠獨立的時候,哥哥卻得急性肝炎死了。###不曾生養小孩,就關了工廠,在原來的那塊地上建起了公寓,開始靠房租收入維持生計。叫兩人平靜的生活為之一變的,是博士47歲時捲進去的一起交通事故。那天,反向車道有輛車的車主瞌睡駕駛,撞上了博士開的車,致使他腦部遭受到無法治癒的損傷。結果,他失去了研究所的工作。從那以來,他除了依靠解答數學雜誌上的懸賞問題賺取可憐的一點獎金外再沒其他收入,他也沒結婚,直到64歲的現在,他都離不開孀居老太太的資助。
“有這麼個怪人小叔子跟個寄生蟲似的黏著甩也甩不掉,吃空她老公的遺產,那個寡婦也真是可憐喏!”一個老資格保姆無限感慨地說道。她招架不住博士的數字攻勢,才一個禮拜就大叫著吃不消,辭工不幹了。
和外觀一樣,偏屋的內部也是那樣地淒涼。總共就兩間房,一間廚房兼飯廳,一間書房。先不說狹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淒涼的氛圍:傢俱無論哪件都是廉價貨,牆紙黑糊糊,走廊地板一踏上去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而且不只門鈴,其他所有物事都已經岌岌可危。廁所的小窗開裂,廚房的半個門把手一碰就掉,櫥櫃上面的收音機任憑你怎麼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