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舉行;不料今年又傳出三王並封,陛下揚言等待皇后生子,其意非真 ? 皇上被揭出了心病,頓時惱羞成怒,降旨說:“王如堅這廝好生可惡,正是奸臣,本當依訓處斬,姑從輕,革職發極邊,永遠充軍。”

朝中大臣見王給事直言受黜,一時群情激憤,紛紛把矛頭轉向了奉旨擬詔的王錫爵。禮部主事顧允成工部主事嶽元聲堵截王錫爵於朝房,與之辯論;給事中史孟麟六科掌印李汝華許宏綱 ,親自去相府與王力爭;,顧允城史孟麟于孔兼則以同鄉的身份,勸王幡然改悟,速去奏明皇上收回“三王並封”之旨,一時間王錫爵成了過街老鼠,處境十分狼狽。

此時 ,顧憲成已於年前調回吏部,任文選司郎中。文選司主管官吏的選拔、任用、升遷、改調,是吏部第一司,在六部各司中也是權力最大。顧憲成為人堅韌無畏,於是吏部文選、驗封、嵇勳、考功四司的官員,公推顧執筆上疏,請求皇上收回“三王並封”的成命。顧憲成擬就了草稿,在一個初春的夜晚,踏著月色,走進吏部考功司郎中趙南星的寓所。顧與趙同庚 ,都是四十出頭,二人相知頗深,顧沉毅而趙詼諧,趙是萬曆二年進士,曾任汝州推官,常寫些長歌小詞,妙趣橫生。趙做事雷厲鳳行,素有“霹靂手”之稱,曾推舉剛直愛民的海瑞。 顧趙二人一見面,趙南星就開玩笑說:“老夫子,人都傳言‘吏部貴戶部富’,我來吏部時間短,究竟它貴在何處?”

顧憲成回答:“貴在權重 !吏部掌用人大權,連內閣輔臣都須吏部推薦;就是走在街上,都不必給內閣大學士讓道。”

趙南星繼續調侃說:“人們把吏部四司分別冠以‘喜怒哀樂’,你那文選司升遷官員,自然是‘喜’了,我這考功司每逢京察,必罷掉一批官,自然招人怒恨了,要不咱倆換一換 ?嘻 !”

二人說笑了一陣,顧拿出奏疏《懇乞早建儲典疏》,遞給了趙南星,請他再給斟酌一番。趙在燈下細細閱了一遍,心中暗暗稱讚,這涇陽先生文筆果然鋒利,力攻聖旨之弊 ,痛駁“待嫡(等待皇后生子)”一說,特別是這幾句“我朝建儲家法,太子並非一定是皇后所生 ,元子(皇長子)沒有並封一說” ,從祖宗禮法上談起,勢如破竹;再有“待嫡乃遙遙無期也!”一語點破了要害,明明皇上與皇后早已不相往來,哪裡還會生得出小太子 ?趙南星閱後誇讚了顧憲成幾句,隨即又與顧商量說:“依我看,還應在後面加上幾條,關於三王並封不可行的理由,譬如釀成後世爭位之亂。……”

顧憲成贊同地點點頭,對趙說:“儕鶴(趙南星號),你說我寫。”很快兩個人湊出了九條,如有違建儲家法、有違名分、打亂了宗法承繼順序 等,二人一直推敲了大半夜,又重新將奏疏謄寫了一遍 ,只等五更天早朝面奏了。

顧憲成代表四司的上疏,並未能觸動深居乾清宮的皇上。顧憲成猛地想起趙南星說過的一句話——擒賊先擒“王” 。對呀!王錫爵手眼通天,若是先說服了他,再由他去勸諫皇上,或許皇上能有所轉變 。顧憲成想到這裡,忙叫家人準備午飯,他匆匆吃了幾口,便去了王錫爵府邸。

相府家人認識顧大人,先請顧到書房稍候,說老相國正在用飯。顧憲成踱到書案前,發現王錫爵新填了一首曲子,所用的曲牌是《雙調。對玉環帶清江引》,便饒有興趣地讀了起來,其中有這麼幾句:“紫綬緋袍,一品猶嫌小,量盡海波濤,人心難忖著。”顧憲成忖度,王錫爵近來多遭圍攻,頗有深感不被人理解 之苦;再往下看,“平地好逍遙,高處多顛倒,人事只是回頭少。”讀到這裡,顧憲成才悟出王錫爵已萌生退隱之意。顧與王是鄉鄰,顧素知王家是太倉一帶首富,良田萬頃僮僕千人,家中還有一個像樣的戲園子,莫非這王相國要學那唐朝的王維,也準備過那大隱的優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