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什麼風聲啦?前一陣子,有人說前面那座山上有寶貝,好多人都去挖了,但現在還沒有人挖到。你是不是也動心啦?”

花心白菜追著他,不停地嘮叨。

她不厭其煩,紅心蘿蔔可不耐煩了。

他停了下來。

“我自己活得不耐煩了,給自己挖墳去!”

“活得好好的,有什麼不耐煩的?看您一天有酒喝,有煙抽的,那麼滋潤,活得不耐煩?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

他想自己喝的酒,是一毛錢二兩的包穀燒;那煙,是自己撿的幹爛菜葉子捲成的。這也叫滋潤?

他拍了拍黃狗的頭,唿了一個很多年前才能唿出的漂亮的口哨,走了。

(2)

到了那座山頭,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看到一塊草地,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休息了一會,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草都枯了!他想,樹上的葉子也都掉了個精光,快要死了!那犯賤的鳥兒站在光禿禿的枝條上,唱得都是輓歌,念得都是悼詞,像是在給自己開追悼會。

他站起來,再一次環顧了一下四周。

是得選一塊風水寶地!

雖然自己無兒無女,省了要保佑他們的麻煩,風水好不好,好像也沒怎麼重要,但選對選好了墓地,自己到那邊可能生活得要愜意舒適一些,說不定閻王爺還會獎勵自己一兒一女,讓自己也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他千挑萬選,轉了無數圈,終於看中了一塊長滿茅草的平地。

這塊地背靠大山,面對的是一望無際的空闊和遼遠,那一條小河,綵帶般從山的腳下飄向神秘的天邊,靜謐、詳和,朦朧的水氣氤氳,淡淡的,像是女人的眼睛。

真是塊風水寶地!

他想。

他抽了一會兒煙,拿那把鐮刀先把茅草給一根根割斷,然後用鋤頭挖了起來。

他停停挖挖,挖挖停停,挖了小半天,放下鋤頭,躺下身去,看看是否合身。

身子下面是柔軟的泥土,那些被挖出來的草根,白嫩嫩的,散發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味。

他閉上眼睛,覺得身子輕了很多,腦子也輕飄飄的。

真舒服!他自言自語。

他躺了有那麼一會,覺得深度還不夠,還不足以把自己完全吞沒,寬度也不夠,沒有擺成“大”字的餘地,翻不了身。於是爬起來,繼續挖。

挖著挖著,挖到一米深的時候,他挖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陶罐。

他撿起來拿在手上,有那麼沉;湊眼往陶罐眼裡瞧去,自己老眼昏花,看到的只是黑黢黢的一團。

他蹲下,把陶罐裡的東西一古腦給倒了出來。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滾出了十*枚古錢,十六七隻戒子,十四五個耳環,十三條項鍊,還有一對手鐲,三顆雞心胸墜。

他一樣一樣的撿起來,舉在眼前,左瞧瞧右看看,摸一摸嗅一嗅咬一咬,對著陽光照一照,那寶貝發出的光,讓他渾濁的眼睛孌得像二八月的山澗,清澈而透明;他還把那一對手鐲互擊一下,手鐲發出的聲音,脆脆的亮亮的,餘音嫋嫋,不絕如縷,比那黃狗的吠聲,不知要美妙多少倍!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朵靈敏得就像大黃狗的鼻子!

看著眼前的這些寶貝,他想自己在想死的時候,突然天降奇寶,說明閻王爺對自己格外垂青,要自己在人世間再活幾年。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得到的。既然如此,如果再繼續尋死,那可是對閻王爺的大不敬了,以後光臨陰曹地府,被閻王爺判個抗旨,那可就是百口莫辯了。

因此,他鄭重地決定:不死了!除非是閻王爺叫自己去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