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想象,要 是自己處在那種環境裡會怎麼樣。鍾躍民的信中只有平談的敘述,絲毫沒有表現出人在苦難 中忍受煎熬的心理狀態,她彷彿能看見鍾躍民和鄭桐這兩個活寶在苦中做樂的情景,周曉白 很想知道他們的居住環境,他們的主食吃什麼,有沒有萊吃,幹活兒累不累,可這些細節, 信上一點兒沒提。周曉白突然發現,她真是很喜歡鐘躍民,這個傢伙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氣質 ,既浪漫又現實,甚至還有幾分無賴,幾分玩世不恭,幾分遊戲人生的生活態度,這傢伙簡 直是個奇妙的混合物,和他相處,你會感到很快樂。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找到好玩的事,而 且馬上就興致勃勃地玩起來,還玩得一本正經,玩得很象那麼回事兒。一個曾經迷戀柴科夫 斯基音樂的人,居然又在窮鄉僻壤迷上了陝北民歌,而他下個月的口糧還不知怎麼解決呢。 周曉白認為,討飯是一件既痛苦又無奈的事,一個正常人的尊嚴和自信心都將被屈辱所代替 ,而鍾躍民和鄭桐竟然把討飯當成了狂歡的節日,還煞有介事地準備街頭賣藝,他們玩得可 真開心,真不愧是〃玩主〃,這就是鍾躍民。

周曉白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柔情,她把信仔細裝進貼身襯杉的口袋裡,心裡在想,一定要抽時 間給他寫一封長信,但願他別玩得忘乎所以,把自己給忘了。

此時在陝北的石川村知青點,鍾躍民正盤腿坐在土炕上和曹剛下象棋,這是一場賭局,每盤 棋的賭注是一個窩頭,鍾躍民已經連輸了兩盤,這笫三盤看來也懸了,他一不留神,被曹剛 來了個〃馬後炮〃,曹剛大喜過望地蹦下土炕:〃哈,你哪兒跑?馬後炮,你完了。〃

鍾躍民連忙悔棋:〃哎喲,你的馬在這兒?我沒看見,不行、不行,我不走這一步了。〃

〃又悔棋是不是?不行,咱這可是掛了賭的,你已經欠我三個窩頭了,想賴帳是怎麼著?〃

鍾躍民道:〃好好好,不賴帳,咱接著來,不就三個窩頭麼?〃

曹剛伸出手:〃嘿嘿,本店概不賒欠,先把帳清了再說。〃

鍾躍民急哧白臉地說:〃一會兒開飯就給你,你急什麼?來,再接著來,我先走了,當頭炮 。〃

曹剛搖搖頭道:〃不下了,吃完飯再說,要是你這盤再輸了,連晚飯都沒你什麼事了,讓你 看著我吃,我也不忍心,到時候心一軟,得,又退你一個窩頭,我不是白贏了?〃

〃我餓著我樂意,你也別心軟,不就扛兩頓麼?小意思,來,接著來。〃

鄭桐走進窯洞說:〃躍民,昨天是你做的飯吧?糧食沒了你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鍾躍民一拍腦門:〃糧食沒啦?哎喲,我想起來了,我給忘了,對不起,對不起,一點兒都 沒剩下?還能湊合一頓麼?〃

鄭桐沒好氣地:〃連他媽一點兒渣兒都沒剩下。〃

曹剛恍然大悟:〃我操,我說你小子連輸了三個窩頭怎麼一點兒不著急?鬧了半天是蒙我呢 ?〃

鍾躍民連忙解釋:〃誰蒙你誰是孫子,我還真給忘了。〃

鄭桐笑道:〃你小子不是要帶隊要飯嗎?走吧,跟村裡老鄉借幾件破棉襖穿上,一人再弄一 根打狗棍,要飯歸要飯,這身行頭可不能含糊。〃

鍾躍民搔搔頭皮:〃就算去要飯也得明天去呀,今天怎麼過?還一頓晚飯呢,嗯?這味兒真 香,誰家做飯呢?〃

曹剛說:〃那三個女生唄。〃

在知青點的伙房裡,蔣碧雲剛開啟熱氣騰騰的蒸鍋,鍾躍民閒逛般溜進來搭訕道:〃嗬,真 香啊,做什麼呢?〃

蔣碧雲眼皮都沒抬:〃還能做什麼?窩頭唄。〃

鍾躍民腆著臉道:〃能嚐嚐麼?〃

〃不能。〃

〃別那麼小氣,好歹都是北京海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