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的母親,平素舉止嫻雅,即使神色間總是鬱鬱寡歡。

那幾年,老頭都沒有進過古家大門。是不願回來吧?畢竟,他還有另外一個家,一個“父慈子孝,夫唱婦隨”,不會有人曾歇斯底里、指著大門讓他“滾”的家。即使在母親病情越來越重,不得不住進療養院之後,老頭也極少回來。那時,已成習慣。而綦連客出國的這段日子,老頭乾脆連團圓飯也暫停。父女二人除了在公司的交流之外,幾乎形同路人。

微微苦笑,古暮沙想起記憶裡嫻雅端莊的母親,發作起來時瘋狂可怖的樣子。本是多麼溫柔的一個女子,因著自己的痴情,因著付出得不到回應,因著丈夫的背叛……竟完全判若兩人,變得失常,變得刻薄,變得怨毒!

古氏今日的興盛,老頭確實功不可沒。當年母親選中了一個商業奇才,而老頭也在屢獲大捷、頭角崢嶸之後得到了外公的青眼相加。只不過,那個有著英俊外表、瀟灑舉止的商業奇才,並不是一個好丈夫罷了。

當真是身教勝於言傳哪,自幼目睹父母這種相敬如“兵”的關係,耳聞母親怨恨的話語,她不曾想望過愛情,也不曾相信過愛情。

她也曾怨過恨過老頭;她曾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異母的兄弟;在叛逆躁動的青春時期,心中也幾近發狂般地厭惡過,厭惡自己血管中流動的那一半“背叛”的汙濁的血液,恨不能將之完全置換,恨不能自己從未存在!

然而,縱使曾那般瘋狂地自厭,她卻不曾憎恨過綦連客。

他……又有什麼錯呢?

他的生命,也並不輕鬆。一直都是被母親稱作“雜種”,身份也得不到名正言順的承認,只能被生父認作“養子”。即便他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但他揹負的,是一個女人瘋狂的恨意,那令人墮入地獄的、詛咒一般的瘋狂而絕望的恨意。

母親的堅決反對,也無法動搖老頭讓她和綦連客一起長大的意志。

“因為是姐弟,是親人,才要一起成長,守望相助。”——老頭這樣說過。

小學、初中、高中,由於老頭的堅持,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他比她小一歲,卻在同一年級,也比她還要沉穩的多。兩人的個性,真是差的太遠。

她逃課、泡吧、混太妹,漸漸輕狂放縱,他卻舉止得體,言行有度,人人誇讚。若非知道內情,只怕別人很難相信他們會是同胞姐弟。連身邊的老師、同學,也絕不會將他們聯絡起來。

想當初,他抱她到醫務室,可在學校掀起一股不大不小的謠言。雖然絕大多數同學都認定,肯定是她勾引了他——平日冷情的好學生綦連客,怎麼可能喜歡上狂放的古暮沙呢?但同時也有人揣測,以綦連客個性和其處事習慣,助人為樂那是自然的。但若看到有同學暈倒,他多半會沉著冷靜地指導其他同學將其抬到醫務室,而非親自上陣,還帶著一臉未及掩飾的擔憂。那可是綦連客哪,雖然溫文有禮,卻一向不大喜與人親近的。所以,他必定和古暮沙關係非同一般。沒準,清純的好學生也落入了魔女的溫柔陷阱。

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冷眼看著綦連客陷入窘境。那個少年,是不會為自己辯解任何事的——又或者是,不屑吧?

那個少年,在被她逗弄時,總是那副冷淡而強壓怒氣的樣子,看得她大樂,總想再逗弄一番,最好能惹得他暴跳如雷、氣急敗壞。她這種惡劣的性子,定是將他氣得牙癢癢吧?然而多年來,她使出渾身解數,卻始終未能達成目的。

就像那天晚上,在“亂世佳人”,她又惡劣地利用兼逗弄了他。不能說自己絲毫不覺尷尬,不然最近也不會一直走神。

居然因為一個吻而心神恍惚,這種情竇初開的少女才會有的舉動,出現在她身上,當真好笑。甚至於,還想起許多陳年舊事。想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