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話也講不出來。”

“阿懷哥也去了?”

“去了。他一家都去了。阿懷帶著老大挖塘。他媳婦帶著另外幾家媳婦,管做飯。小的幾個孩子幫忙整地下種。”

張歆十分意外:“嫂子沒有抱怨?”

“阿懷媳婦就是嘴有點碎,愛抱怨,沒你想得那麼不堪。我聽見她教訓孩子,教他們做事要勤奮,將來才有可能自己也掙一份家業。”

張歆沉默不語。阿兔阿雲來了這些日子,除了幫忙,閒聊中也讓張歆知道了不少事。有些事,陳林氏不會告訴她,阿霞阿彩也不會

說。

阿兔阿雲說兩個舅舅不孝順阿婆。明明是阿婆把他們養大,給他們娶親,還幫他們帶小孩,他們卻同丟下他們改嫁了的生母親近,不管阿婆。阿婆自己住著一個院子,每天要自己做飯,打掃院子,自己種菜,餵豬餵雞鴨。兩個舅媽有時還同阿婆吵架。

她們聽說把陳林氏事蹟上報的範秀才,以前受過陳奉德的恩惠,後來幫過陳林氏。範秀才會想起把陳林氏報上去請求表彰,一方面陳林氏事蹟感人,另一方面也是看不過眼陳林氏近幾年的境遇。得到官府表彰,陳林氏能得到一份保障,對阿懷阿祥也是一份警戒。

張歆聽了十分氣憤。這些讓陳氏家族覺得丟臉的實情,自然不會被記錄流傳下去。後輩只知道陳家有過這麼一個節婦,不會知道這個節婦撫養大兩個侄兒,最後老無所養,受外人憐憫才得到這份榮耀。當年,陳林氏如果不是為了撫養年幼的阿懷阿祥,就不會那麼辛苦,顧不過來,也許,阿海也能活下來。

張歆決定:她既然來了,阿懷阿祥不奉養陳林氏,她來奉養。也不能輕易放過兩隻白眼狼。等忙過壽筵,張歆就要想法子給他們點顏色,再把陳林氏接來。

可是,阿懷一家來了這麼一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們這麼一無怨無悔,搞得張歆下不去手。

阿彩見妹妹臉色不對,想想就猜到怎麼回事:“是不是阿兔阿雲說了什麼?她們小孩子家,很多事弄不明白。阿懷對大姆其實很孝順的。三叔還在的時候,阿懷對大姆就比對三嬸還親。”

壽筵(上)

諸項準備工作終於在餘老夫人生辰前完成。

除了提供福壽閣,張歆只需負責菜餚。場地是潘氏親自帶人佈置,徵求並採納了張歆的一些意見。宴席上的酒水也是潘氏選定酒坊,當天一早送至福壽閣。

這一日,老天賞臉,是個溫暖無風的豔陽天。福壽閣簷下早早掛起紅燈籠,門上拉起紅綵綢,大門兩邊和進門的走道兩邊擺開大盆的松柏盆景。大堂和宴客廳四周隔幾步就擺放著一盆植物:萬年青,富貴竹,金橘,水仙,蘭花,文竹,配上一對對紅底黑字的壽聯,生機勃勃,喜慶又不張揚。

餘老夫人生日在臘月底,將近新年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生日不好,天寒地凍,萬物蕭條。做女兒做媳婦的那些年,家裡忙著過年的準備,很少會有人記得給她過生日。後來,獨自拉扯三個孩子長大,更是顧不上,好幾年都是過完了年才想起她的生日早就過了。兒子們出息了,想要孝順她,給她過生日,她不在乎吃啥喝啥,請什麼客人,得什麼禮物,只想借那熱鬧,略減心中每到生日,那揮不去的蕭瑟感覺。

泉州地方極南,四季常綠。雖是臘月,暖陽高照,穿夾衣也就夠了。老太太在兒媳的服侍下穿上為壽筵做的新衣,有些恍惚地問:“今天真是我生日?真是臘月底了?”

得到再三確認,餘老夫人名丫頭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笑道:“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過生日不用穿襖,開啟窗看得見綠樹鮮花。”伴隨生日常有的遺憾,不知何時就淡了。

潘氏笑道:“這算什麼?等到了福壽閣,夠您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