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笑起來是什麼模樣。

“你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呢?”那個傻愣愣的男孩忽然開口,指了指她的臉,說道,“如果沒有這個,你笑起來一定更好看。呵呵!”

聽到他天真的話語,她忍不住笑著逗弄他,沙啞的嗓音竟出奇的溫柔,“因為我長得很可怕哦!”

“不!”小男孩忽然直搖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娘曾說,笑起來好看的人,一定長得很好看,所以我長大了也要娶一個像你一樣笑得這麼好看的娘子。”

桑珏臉上的笑容驀地僵住了。

在一群孩子驚訝的目光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二十三、世子親征

青柏院內輪值上夜崗的貝葉奇怪地看了看石桌上的漏刻,迎向輕聲踏入院內的桑珏低聲道:“領軍,現在離換崗還有一個時辰啊。”

“反正我也睡不著,你去休息吧。”桑珏拎著一壺茶走到院內的石桌旁,示意貝葉可以交崗了。

貝葉沉默地瞄了眼只著一件單薄青衫的桑珏,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夜裡涼,大人用得著。”說罷,便將披風放到桌上,然後行禮離開。

看到青柏院的門重新關上,桑珏臉上的漠然漸漸被迷茫所取代。她緩緩地坐到石凳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清雅的茶香緩緩彌散在夜晚微涼的空氣中。望著茶杯中淺淺的旋渦,困擾了她一整日的紛亂思緒越擴越大。

白日裡,那個憨傻的小男孩說的話一遍遍地在她耳邊迴響。她從未感到過如此慌亂,竟然為了一個孩子的天真話語而嚇得面容失色。這些年,她以為已經偽裝得很好了,所有人都以為她是“他”。甚至為此,當年八歲的她不惜忍受極致的痛苦吞下火炭令自己的甜軟嗓音變得沙啞。從小到大,她遇到過無數的人,從沒人看出破綻,為何今日卻被一個孩子無心的一語道出了真相?

她起身走到蓮花池邊,就著月光低頭審視著自己在清澈池水中的倒影。冰冷的面具下那半張臉難辨容貌,青巾束髮一絲不苟,瘦削挺拔的身姿,長年不變的青衫黑靴,水中模糊的倒影分明是一個清俊的少年。

“為什麼……”她無意識地抬手撫著自己有些冰冷的臉頰,無法擺脫心中糾纏不清的困惑,還有莫名的不安。

寂靜的夜色中忽然飄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她猛然轉身,一襲白衣翩然的身影披著如水的月光站在她身後不到兩步的距離。

“第一次,離你這麼近了,你居然都沒有發覺。”桐青悒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還不明白嗎?”

桑珏愕然,聽到他開口說道:“‘桑緲’的偽裝幾乎是天衣無縫的,不過……”他抬步緩緩地走到她面前,高出她一個頭的身姿將她籠在他的陰影裡,“再完美的偽裝也無法抵擋時間的雕琢。當年難分性別的孩童如今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蛻變,那份屬於少女天生的纖巧柔美正在一點點地清晰。”

她仰頭望向那雙清冷的眸子,看到了自己驚訝的臉。震愕間,她突然發覺自己在他的面前竟然如此脆弱。什麼時候開始,她與他的差異變得如此明顯?

當臉頰上傳來溫柔輕微的觸感時,她驀然一驚,慌張地向後退開。誰知腳下一空,身體失去平衡地向蓮花池中倒去,她下意識地伸手,左手倏地被一隻溫暖的手掌抓住。

滿池的蓮花開得楚楚動人。

一股熟悉的若有似無的清雅幽香將她包圍。她驚訝地瞪大眼,望見了一泓溫柔的清泉。

臉頰驀地湧起一陣潮熱,她倏地掙開桐青悒的懷抱,有絲慌亂地說道:“殿下早點兒休息,我……卑職去院外值守。”話落,逃也似的奔向院門。

黎明前,天色最黑暗的時刻。一騎快馬飛奔而至蘇毗穹王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