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什麼淫詩吧?”方靖取笑道。

李奉倩擺擺手:“哪兒呀,差得遠了。其實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即便是寫也寫得很隱晦,我那時才十一,根本體會不到。我後來自己偷偷買了一本他的詩集,包了書皮藏在書架裡,隔一段時間就會抽出來看看。這習慣一直保持了很多年,奇怪的是,我每長大一點,就覺得越能讀懂一點。起初是讀懂了裡面那些隱晦的性暗示,覺得這人不正經。後來,又讀懂了那些性暗示下隱藏的東西,比如詩人對愛情與自由的渴望,又覺得那些描寫無比地美。”

方靖搖頭苦笑:“我對詩歌一竅不通,唯一能讀得下去的東西就是劇本和小說,要是討論毛姆,我倒是能插上話。”

李奉倩像個小女孩兒似的嬌憨地瞪他一眼,又說,“他之後出的那幾本詩集我也有買,頗多佳句。然後沉寂了一段時間,突然開始出雜文,居然完全不能看了。”她嘆了口氣,眉頭之間浮現幾條小小的細紋,“這次跟他打交道……才知道歲月能把一個人改變到什麼地步……”

說完這句話,就彷彿沉浸在自己心事裡一樣,愣愣地出神。方靖等了半天,才問道:“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李奉倩苦笑,“老憤青只有兩條出路,一是向這社會妥協,二是繼續憤下去,憤成個老怪物。其實,詩人無論是十七八歲,還是七老八十了,這種仇天恨地的樣子倒是很可愛,只是現在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還像那麼沒頭沒腦地激憤,總覺得這幾年他一點進步都沒有,很幼稚。作為粉絲,暗暗地有些傷心罷了……只是,我也理解他……現在出詩集基本都賠錢,以前那幾本都是自費,而且是他太太掏錢的,好像兩人感情不好鬧到分居和這個也有關係。”

方靖插嘴道:“他太太是出版商?”

李奉倩有點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他太太就是溫雅啊,周策的經紀人。你不知道嗎?”

方靖大吃一驚,心說我怎麼會知道?小心地搖搖頭,說:“確實不知道,我以為溫姐還沒結婚的。”

“他們結婚得有兩三年了吧?不過要說認識就更久了,好像是溫雅還在投行的時候。”

“溫雅?投行?”方靖眼珠子都要瞪凸出來。

李奉倩也吃了一驚:“是啊,她以前是投行的諮詢師,後來辭職了跟周策一起自組公司的。”

“……天啊,到底是你混娛樂圈還是我混娛樂圈的?”方靖用手搓臉,“怎麼我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聽霍老師說的。”李奉倩無意義地搖搖頭,“我還以為這是公開的秘密呢……”

這之後,無論方靖怎麼問,她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幾天後又是《晚春福順祥》的首映,總體而言比《苦夏》低調,不但請來助陣的明星模特少了很多,影院的規模也小。這次李奉倩光棍許多,扎著馬尾、素面朝天,穿了一件暖暖和和的羽絨服,也沒有在外面擠著圍觀周策,直接入場。

只是沒想到,這部電影,她倒是真該穿一件小禮服來,才配得上這份敬意。

方靖沒有想到,王老大幾乎是拼了一條手臂拍出來的火燒雲,被提到了片頭。

電影給了他一個大特寫鏡頭。他年輕而稚嫩的面孔上,白色的粉與幽暗的眼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卻是空洞的。火燒雲在他臉上投下了金紅色的光芒與濃重的黑影,形成了奇妙的陰陽兩界,又加上妝容的黑白二色,彷彿在他臉上爭奪地盤一般涇渭分明,這種不協調感居然生生透出一絲絕望。

隔壁坐著的一對老夫婦不斷扭過頭來看他,好像在確認他是不是電影裡那個熊貓眼的搖滾少年。方靖被看得窘迫起來,只好不斷壓低他的棒球帽。等到前排的人也頻頻回顧,甚至有人開始對他指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