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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外,乃至於窘境之外,別有豁然。我只得辭歸胡村,斯伯母倒是什麼亦不說穿,還為我設饌餞行,贈我五元為路費。
其後大約過了半年,我又出來杭州,仍住在斯家為客,這路費也只有我的厚臉皮,可是來得個自然,斯伯母亦毫無芥蒂,相敬重如故。梁元帝採蓮賦:“畏傾船而誼笑,恐沾裳而斂裙。”原來人世邪正可以如花葉相忘,我做了壞事情,亦不必向人謝罪,亦不必自己悔恨,雖然慚愧,也不過是像採蓮船的傾側搖盪罷了。
世上人家二
翌年我進中山英文專修學校教書,在杭州馬市街,校長吳雪帆是我的表哥。斯伯母為我制棉被,搬出她家的一天,午飯在內院吃,比平常特為備了酒饌,一家兄弟姐妹,連姨奶奶與斯伯母都一桌相陪。我在英專一年半,有時星期六或星期日去看看斯伯母,又是隻在前廳與頌德兄弟說話,斯伯母在內院聽見我來了必叫女傭搬出點心來,是餛飩或筍片肉絲湯麵。及後我轉到湘湖師範,湘湖師範在蕭山湘湖,斯家我才少去了。
我教書的那兩年裡,每月寄錢去胡村家裡。玉鳳我不帶她出來,因為新婦應當服侍母親,我不想組織小家庭,且亦不覺有什麼離情。我與母親及玉鳳亦不必在於身邊,而只是同在這人世,如同星辰在銀河。到放暑假寒假,我當然回去。
我與玉鳳成親後第二年,四哥四嫂連同三嫂發動要分家,就分了出去,貧家不是分產,倒是分人,母親與青芸跟我與玉鳳,大哥因是單身,且七弟殤後兄弟中我是最小,就幫我當家,頭兩年裡也多是靠的他。但大哥與玉鳳不和,他聽信三嫂。又四哥四嫂亦與三嫂投機,與玉鳳不投機,惟不曾相爭。
三嫂是續絃,三哥在時就縱容她,及三哥亡過,她經常住在紹興城裡她孃家,胡村不過暫時回來。她是城裡人,會說會笑,欺侮玉鳳是山鄉女子。且因她虐待青芸,青芸跟娘娘與六嬸嬸,她心裡也忌,每開玩笑都是帶惡意的。她叫玉鳳:“六嬸嬸,你是吃的空心湯圓,六叔將來會不要你的。”玉鳳嘴頭笨,無話招架,且知我不喜妻說叔伯妯娌不好,所以對我也不說,惟一次三嫂當我的面借取笑拿話侮弄玉鳳,玉鳳面紅氣急,我叱責了三嫂。三嫂見了我倒是怕的。
玉鳳姐弟很親,她只一個弟弟名叫遂陽,在寧波第四中學讀書,暑假必來看姐姐,一住月餘,與我侄女青芸兩相願意,玉鳳亦望他們做親,娘娘原說輩份不對,但三嫂與大哥就一個冷笑,一個破口大罵,說了許多侮辱玉鳳孃家人的話,幸得娘娘照常顧念玉鳳。
一次大哥來到湘湖師範,我就把這月份要寄給家裡的錢交給他,回家他卻向玉鳳發話道:“我已和蕊生說了,蕊生說你不對,我亦只蕊生這個阿弟他是極敬重長上的,自從我當家,他每次寄錢來都是寫的大哥收。你好不好,將來我要蕊生一乘轎把你送回唐溪!”玉鳳聽了果然驚慌。其實大哥當我的面沒有說過什麼,那次他來,反是我問他,母親好嗎?他答好的。又問玉鳳怎樣?他答也照常。我謝他當家辛苦,他說:“也只望你阿弟出山,家裡總能苦則苦,下去也可以好些起來了。”我不知他回家竟是那樣說。
娘娘叫玉鳳不要信大哥亂話。青芸那時已十三歲,玉鳳凡事與她商量,青芸更斷然說六叔不會。玉鳳道,“我亦知道你六叔不會。”但是她千思萬想,總要見蕊生,娘娘亦許可了。她付託青芸服侍娘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