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沉迷於畫板的執著,他怎麼也想不透,小小的她,究竟有多少纏綿的心事淬心的秘密壓在心頭?

一陣鴿哨掠過天際,撲愣愣,一群鴿子從樹稍盤旋而回。

守墓的老頭在一片靄靄暮氣中敲擊著鴿盆,喂鴿子的時間到了。

女孩子收拾起畫板,從他的視線中走過。

11.望塵

秋曉經過墓園小橋的時候,那個少年還在橋欄上發呆。

秋曉就是在經過橋欄的時候,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問。

秋曉在一瞬間漲紅了臉,手被鉗住,無法掙脫。

“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少年稍微有點霸道,捏著她的手,執著地追問:“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會說話,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秋曉是一字一句聽清楚了少年的發問,心裡的掙扎像小鹿在跳躍著,好多好多的願望和焦慮像突然長出了翅膀,想飛,卻怎麼也飛不出胸膛。她想說我叫秋曉,我能聽見世間任何一種聲音,我不說話是因為我的心還在沉睡。可這些無聲的話語只是一群撲騰著翅膀的小鳥鳥,在她心頭亂飛亂撞,卻找不到飛向天空的路。

而畫夾和畫稿卻在這個時候散落一地。

少年的肖像散落一地。

一顆男孩子的心,就這麼被幸福地撞擊了一下,不敢辨認紛紛揚揚的畫稿上淡粉淡彩的自己。

秋曉默默地蹲下身去,揀拾散落一地的畫頁。那是她四年的心血,是她成長的歲月裡眼之所見心之所依手之所屬的一切;是初相識的心動,是不相忘的回眸,是漫長的等待中每個黃昏的殷殷衷情,是小橋流水笛聲笛韻的心醉——不僅是畫,更是一種心語,一種切膚的痛,一種前緣未了的債與殤。

眼淚就那樣奪眶而出,再也擦不幹。

少年不敢太霸道了,俯下身子捧起了女孩的臉,心裡那麼幸福,有無數的喜悅和歡快,撞擊著,撞擊著,繼而又被她的眼淚打溼了,淹沒了:“告訴我,你畫了多久?這麼多,這麼多的我?”

秋曉抬起了頭,伸出四個手指頭。

少年怔住了:“啊,四年?!”

秋曉點頭。少年明白了,從見面的那一天起,她就開始畫這些畫了。那時候,她總是打著那一把紅紙傘;他不知道她正躲在傘面下畫他,他只記住了紅傘下她蒼白得悽楚而絕望的臉。現在,紅紙傘已被她悄悄收起來,畫在畫板上的,紛紛揚揚展限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個從她視線裡穿行而過,在澗溪小橋橫笛而吹的陌生少年。

少年扶起了秋曉,凝視著她的眼睛:“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秋曉拿起他的手掌,在他手心一筆一筆地寫:秋曉。

男孩子笑了:“秋曉?!多好聽的名字!”

“你能說話的。”男孩說:“你一定能說話的,你一定要學會說話,一定啊,一定!”

男孩在秋曉的手心寫下他的名字:鍾望塵。

12.醒

彷彿有根針向心窩子裡輕輕刺去。

秋曉只覺得微微一疼,竟是愣住了,但覺鍾望塵這三個字好熟悉,像在什麼地方見過,又像曾經在心裡千遍萬遍地呼喚過。

抬起頭來,只見那名叫鍾望塵的少年已經走遠。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有亮晃晃的東西在閃耀,撿起來看了,是一枚徽章,印著“北國藝術學校”的字樣。秋曉知道那一定就是他上學的地方,她以前總看見他把它戴在衣襟上的。

秋曉怔怔地愣了半天,若有所思。

她在心裡一遍遍地呼喚,小聲地呼喚:“望塵望塵望塵望塵望塵……”

一路跑回家去,胸口處,心窩裡,一直隱隱作痛,卻又痛得那麼親切,那麼溫柔,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