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具。”

說是工具也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小鋸子,接著是剪刀和切割器,還有醫療用的手術刀,十支左右並排插在一起,以及幾條毛巾。

“這……這是?”冢本一看到河原崎不安地回頭看他,便說:“別看我這樣,我也曾想當醫生。”

至此,河原崎終於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了真實感。“我們要解剖。”冢本這麼說。他再次看了下膝蓋下的塑膠布,就算是屍體也會大量出血,解剖就是這麼一回事。河原崎看了手中的手術刀,那和西式餐刀的尺寸不一樣。

“還有一個,旁邊有素描簿。”

雖然被窗簾遮住,不過的確有一本素描簿,書背上有釦環,開啟封面一看,裡面什麼也沒有,是全新品。

河原崎想起自己的任務,他望向冢本。

“你就畫在那上面。”

河原崎拿著素描簿和皮箱,回到原來的位置。

“天才究竟是怎麼樣的天才呢,為了把這些保留下來,你就在那裡畫素描吧。”

“冢本先生呢?”

“我跟著你素描的進度來解剖,你先把解剖前的模樣畫下來吧。”

河原崎被自己吞口水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徹底感受到自己正置身於解剖神的現場。

河原崎仍舊認為眼前這一位並沒有死去,就算被解剖也不會死。他覺得腦袋好像麻痺了。

他坐下來,吐了一口氣,從自己的揹包中取出鉛筆。

他緊盯著屍體。

然後,他的手無意識地動了起來,鉛筆在白色圖畫紙上游走著。他決定好將屍體全身都畫進去的構圖後,開始打起草稿。他沒有任何罪惡感,沉著冷靜到讓人覺得不舒服,只有甜美的鋼琴旋律灌入他的耳裡。

集中精力的河原崎一度以為房間裡只有自己和屍體。他只是來回看著橫躺的“他”和素描簿,在白紙上畫著黑色線條。

到目前為止,河原崎沒有畫出過多餘的線條,這是好兆頭。如果狀況不好,得不斷修正線條,最後只會畫出一團黑。河原崎從以前的經驗得知,打草稿時線條越少越好。草稿跟人生都是如此,重新來過的次數越少越好。

“你要當個畫家,畫家!”河原崎想起父親經常這麼對他說。

河原崎從小學時候開始就很擅長繪畫,也很喜歡看畫。當他看到課本里《麥田裡的烏鴉》①的那一天,幾乎興奮到無法入睡。睡不著的他,拿著課本走到父親的臥室,父親看到那幅畫也興奮地高聲說道,“哦,這是梵高啊。”還很高興地對河原崎說,“你會覺得這幅畫很棒,表示你也很厲害哦。”

父親也曾經一臉看透世事地告訴他:“所有顏色都能用紅、黃、藍三種顏色調出來,所以你要按照紅綠燈的指示過馬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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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梵高的名作《Wheat Field Under Threatening Skies with Crows》(1890年,現收藏於荷蘭的梵高博物館)。

父親總是對他說,“你要當個畫家。”在河原崎聽來,就像是“別跟我一樣”似的難以忍受。他希望父親不要指望子女能挽回他那沒出息的人生。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畫畫的天分嗎?”,父親用既不憤怒也不悲哀的語氣這樣說,但河原崎終究只想為自己畫畫罷了。不論是停在玻璃上的蟲子,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他總是會將映入眼簾的一切仔細畫成草稿,畫下日常風景。只是這樣,只是這樣就已經讓他很幸福了,他甚至沒去考美術大學。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有了一種近乎強迫症的想法,覺得不能做任何讓父親感到高興的事。

“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