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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這麼想,”唐潛撫著她的臉,微笑,“小姑娘與大灰狼其實是同一個人。而且故事的結局是美好的: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是啊,美好的。
在聽來的故事裡,不會有這樣的結局。只有自己編的故事,才會有自己想要的結局。
她輕輕依偎在他的懷裡,江風徐徐,吹散了她的長髮。
他又聞到了鸛草與紫丁的氣味。
他還記得那天夜裡的三聲鼓響,在甜膩的脂粉之下,他聞到了熟悉的髮香。
他還記得當時的驚訝,記得自己曾經這樣問她: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卻忘了他是個瞎子。
被他撫摸過的身體,手指永遠也不會忘記。
無盡長階
第二十二章 無盡長階
乙亥年三月十二。穀雨。
這一天沒有雨,而是萬里晴空,驕陽四射。
他剛進澄明館便遇到一位滿是刀傷的病人。
據說,那個人是一位大俠。那位大俠的名字,他從來沒聽說過。
送他進來的是他的一位手下,獐頭鼠目,眼光撲朔。與他說了幾句話,油腔滑調,極盡阿諛之能事。
不是大俠也不會受這種傷罷?他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聲。
手下人愕然,對於他這種毫不妥協的冷漠大感不安。
“救活我大哥,飛鷹寨願出五十倍的診費。神醫先生以後若還有其它的差使,只管一句話,俺們弟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的診費向有定例,多一文不取。”他淡淡地道。
那人無趣,陪著笑走到抱廈等候。
在他的世界裡,人是這樣分類的:男人、女人。除此之外,還有死人。
那人的胸口中了一刀,脊骨被一種類似狼牙棒的鈍器擊碎,其餘各處的小傷,數不勝數。抬進診室時,肌膚好象一團零亂的碎布,他小心翼翼地縫合著。和幾個學生七手八腳地忙了一陣,外傷大至清理乾淨,內傷的調養卻至少需要整整一年。斷骨無法接合,病人將終生殘廢。
做手術的時候,窗外一隻黃鸝叫得正歡。而床上的病人則因疼痛不斷地衝他大吼,彷彿他就是那個砍傷了他的兇手。
三位助手及時地按住了病人拼命掙扎的身體。他無法動彈,便汙語連連,涕唾橫飛,其勢若臨陣罵敵,十分豪邁。
有幾粒唾沫星子濺到了他的臉上,忙碌中,竟也顧不上擦拭。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他寧願病人是個女的。
女人此時嚶嚶而泣或大聲呻吟,絕不傷大雅。大俠則要關心自己的顏面,斷不能哭。
人生如此,無可奈何。
第二位病人是個臨產的少婦,生了三天,孩子還沒有下來。各種法子都試過了,薰炙、針灸、推拿、灌藥……全不管用。
送入診室的時,他剛入廂房洗手更衣,正欲在彌勒榻上小歇,又被一個弟子叫了出來。
婦人眼光渙散,氣息微弱,已是瀕危之狀。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的結局是母子兩亡。
最後一招是剖腹取子,成功的可能極少,母子均安的情況,全谷僅有的兩例,一例由慕容無風掌刀,另一例則是吳悠。
吳悠已去,杳如黃鶴。這一次非是他莫屬。
他喝下一小口釅茶,重新淨了手,問道:“田大夫,病人可有親屬在此?”
田鍾樾,字棕亭,在慕容無風諸弟子中排行第七,年紀與蔡宣相仿,脾氣卻與陳策相若,是個極認真謹慎之人。他生性靦腆,平日寡言少語,慕容無風甚喜與之搭檔,兩人除了醫務之外,均不多話,做完手術各自走開,十分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