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著光,凜凜如刀鋒般將他切得體無完膚,返身往外走的時候顧正榮眼前蒙著一層黑色紗,一切都是死一般的顏色。

多麼可笑,這就是他耗盡一切精力所求得的答案,她不愛他!

隨著沉重的拍門聲,屋子裡變得一片死靜,凌小萌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月亮的光是涼的,身體上每一寸被他撫摸過的面板也是涼的。

她在心裡為了自己的勇氣喝采,看看她這一次是多麼成功,居然讓顧正榮拂袖而去。

他走得那麼決絕,就好像當年的董亦磊,但這次是不一樣的,這一次是她的決定,這一次她終於可以維持一個完整的自己慢慢走下舞臺,而不是在不知何時的曲終人散中再次被留在空蕩蕩的舞臺上目瞪口呆。

耳邊彷彿聽到稀疏而零落的掌聲,可是她感覺不到一丁點歡愉和驕傲,眼前還是顧正榮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很多很多壓抑的情緒,她在那裡面看到的好像是一隻絕望的獸,而且受了傷。

她不以為自己能夠有那樣強大的力量傷害到他,一定是看錯了,像他那樣的男人是不用留戀一個過去式的,整個世界都會對他微笑,只要一轉身就可以找到比她好不知多少倍的下一任。

這世上哪有非這個人不可的事情?天方夜譚裡也沒有!她不相信,他也不可能信。

從來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對自己說過那麼多話,腦子轉得瘋狂,但是淚水還在不間斷地奔湧出來,眼前模糊一片,聽覺卻變得異常靈敏,他的腳步聲消失了,然後是車門的聲音,發動機啟動的聲音。

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以致於幻覺叢生,地上人影晃動,有人在奔跑,氣息紊亂,步履匆匆,倉皇間分辨,那個人竟然是她自己。

裴加齊把車再一次開到凌小萌樓下的時候速度已經放得很緩,事實上他剛才已經在考慮是不是真的要在今晚再見她一次。他不想急於求成,直覺對這個女孩子絕對不能操之過急,凌小萌就像一隻驚弓之鳥,稍稍一點兒響動她就會振翅飛得無影無蹤。或者她過去所發生得某些事情對她影響巨大,但他並不關心那些,也不想去探個究竟。

誰沒有過去?過去就是過去,而他,只關心將來。

凌小萌住在老實里弄房子,臨街的一棟,抬頭就可以看到那個小小的露臺。沿街栽滿了梧桐,夏日裡枝葉濃密,一直要探進那露臺似的。太晚了,整條街除了偶爾路過的匆匆車輛之外聲息全無,路燈被掩在綠色的重重葉片之間,昏黃一點,而她所在的那棟小樓卻早已燈火全熄,每個視窗裡都是沉沉的一片黑暗。她睡了吧?習慣了夜裡的精彩,原來這城市裡還有很多人跟他的生活完全不同,都已經到了樓下,這一秒鐘裴加齊卻好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十七歲少男,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了。天窗還開著,耳邊突然有發動機的悶響,然後一輛黑色的車從樹後轉出來,速度奇快,連車燈都沒有開,轉彎的時候險險擦著他的車身飛馳而過,驚險萬狀的一瞬。他身體反應比平常人快許多,這時也只來得及轉頭匆匆一瞥,那車速度太快。又是在一片黑暗中,眼角只掃到一個側影,對方就已經憑空失了蹤影。下車去看是否被擦到,身後有凌亂的腳步聲,有些奇怪,他站在車邊側頭看過去,看到的是凌小萌。

凌小萌是跑過來的,很吃力的樣子,姿勢也有點奇怪,到了街邊就停了下來,手撐著膝蓋,臉色蒼白,氣喘吁吁,呼吸聲在靜夜裡傳得很遠。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裴加齊是有些驚喜的,這種驚喜讓他忽略了她出現的種種不可思議,筆直地走過去打了一聲招呼,“嗨,小萌同志,你不是每次都這麼千里眼順風耳的吧?”聽到聲音,她彷彿被下了一跳,抬頭看過來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大,看清是他後才把驚恐之色褪盡。

裴加齊原本是想笑的,笑她膽小如鼠,既然如此,幹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