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房間的後側面陰的一隅院落,茂密的雜草從中竟然有十幾個凸起的土包,他徑直一指那些土堆,“你的確已經死過一次了,那裡是十五座墳丘,每一座裡埋的都是你!”

他是什麼意思?我驚詫的瞪大了眼睛,天氣很熱,絲絲寒意卻已經從毛孔滲了出來。

他的眸光掃視著那些墳丘,視線漸漸虛無,“你墜崖後的幾年中我在迷月湖收集到的與你身材相仿的屍身,多是衣服皮肉被游魚吃光,辨識不得,索性一併焚化了將骨灰帶了回來。”

他陰冷一笑,瞳孔忽然收縮成一線,“你知道嗎?赫連雲笙,我經常來這裡和她們說說話,最讓人發瘋的是,我經常在猜測你究竟有沒有死,這裡的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可是卻永遠沒有人告訴我答案!”

我渾身惡寒,情不自禁的向後倒退著,他卻施施然步步緊逼,直到我的身體撞上了堅硬冰冷的城牆,再無可退。

“先時她們就埋在長安城雲麾將軍府你住過的西院紫竹閣,今年我來到洛陽任職,就把她們又遷了過來,知道這是哪裡嗎?這是洛陽城的懷化大將軍府,這處院落就在將軍的府邸之中,只不過一直被塵封,因為在隋唐時候這裡曾經幽禁過一個落魄的親王,直到他死,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他抬起了我的下巴,陽光濺落在眼眸之中,迸射著無言的疼痛,“你說得沒錯,你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會再殺你,從今天開始,赫連雲笙,這裡就屬於你了,你會像那個被幽死的親王一樣,在這裡度過你的餘生……”

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他黑瞳之中閃動著光華,神色悠然的說出了這些話,卻讓我的身體如狂風捲落葉一般的顫抖個不停,他是展若寒,他必定會說到做到!

我並不怕他將我關在哪裡,可是我的歡顏,我的女兒……

身子抖若篩糠,我的雙腿都變得綿軟無力,順著牆壁我的身體落下去,竟然跪倒在他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冷冷看著我,“五年之前的赫連雲笙可是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

我的嘴唇哆嗦著不成個數,手指抓住了他面前的衣袂,沒錯,赫連雲笙從不受人折辱,可是赫連雲笙現在是個母親,在骨肉分離面前,挺不起骨氣,要不起尊嚴。

“我求你……展若寒,你放過我……玉蔻的死雖與我有關,但是她並不是我殺的……你大可不必那麼恨我……求求你,放過我!”

他怔了怔,終是冷凝一笑,“玉蔻?我竟是很久沒有想到她了……”眸光一轉,他的瞳仁尖銳了起來,“那是雲麾將軍府十幾雙眼睛看到的事實,赫連雲笙,即便是找藉口,也要找個像樣一點的好嗎?”

我的手從他的衣袂之上滑落下來,像樣一點的藉口?難道要我親口告訴你,放我走,我要去找歡顏,歡顏是你的女兒?

慘淡一笑,心若刀絞,眼淚在臉頰撲簌簌滾落,他一樣不會相信,我當日告訴他那是顧南風的孩子……

咬咬牙,我猛地起身,越過他的身體徑直飛奔向那虛掩的銅鑄大門,他只是遙遙斜睇著我,竟懶得伸手阻攔,果然剛到門口,十餘把雪亮肅殺的長戟森然擋在面前,只消一聲令下,便可在瞬間把人的身體撕成碎片。

他緩緩走出來,站到了門外,堅不可摧的大門在面前徐徐關起,“你不會寂寞,”他微微勾了唇角,“後院墳塋中還有十幾個來自迷月湖的幽魂陪著你……”

“展若寒,我恨你!”大門在他俊美無儔的面前一線線闔攏,我淒厲的叫喊聲被大門關在了空蕩蕩的院落之中,只餘下一聲聲迴音在荒涼的院落之中嫋嫋迴盪。

烈日炎炎,我坐在院落中的石桌前如泥塑的木偶,殘破的石桌邊角都不齊全了,上面是厚厚一層灰垢,幾隻甲蟲在上面爬來爬去,搬運著什麼東西,肢體在灰塵上畫出了細細碎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