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述沒有繞開營盤,他牽著馬,帶君珂穿過他的營地,給君珂指點哪些是草原人,哪個部落分別駐紮哪裡,哪些是黃沙城的人。

所經之處,人人側首,每個人都看見了,他們的新首領,親自為那個撲倒了他的彪悍女人牽馬執韁。

君珂在馬上微笑聆聽,一言不發,緊緊咬著下唇。

她怕自己一開口,會哭出聲來。

納蘭述用這樣的方式,為她挽回面子。他不惜放低自己,來撫平她內心的羞愧尷尬,來向所有人強勢昭告——他願意,她是他心頭的寶。

這男尊女卑封建社會,男人對女人居高臨下,便有幾分在意喜歡,也不過是想納為懷中禁臠。便縱肯犧牲金錢或者其它,也萬萬不肯犧牲所謂男人尊嚴驕傲。

然而她幸運如此,遇見願意將所有尊重平等,給予了她的他。

四面無聲,草原人也好,黃沙城漢子也好,在這一刻見識到這一對男女,不同於尋常的情感方式。

她為他面對大軍孤身闖陣,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為她萬人之前牽馬執韁,此生只願俯就於她。

……

這一刻,這個時代的另類愛情,給這個時代有緣得見的人們,永遠留下了不可磨滅的一霎。

納蘭述牽著君珂的馬,在所有人面前走了一遍,慢慢往那條小河去了。

走出人們視線,君珂從馬上跳下,走到納蘭述身邊,定定凝視了他半晌,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清醒狀態下的,第一個主動擁抱。

納蘭述發出一聲輕輕嘆息,溫柔回抱。

“納蘭。”君珂伏在他的肩,將臉貼著他的發,輕輕道,“我們那裡有句詩,叫‘不如惜取眼前人’,今日我想起這句話,覺得我以前真是對你不起。”

“你倒沒有對不起我。”納蘭述輕笑,“不過欠了我很多,嗯,今日還了一個擁抱,還有……”

“慢慢來,好麼?”君珂的臉又紅了,黃昏暮色裡嬌豔欲滴。

納蘭述一笑,他哪裡肯逼迫君珂,眼前這一步,已經是天大歡喜,一路風雨相隨,換今日敞開心扉,再要得寸進尺,嚇跑了這對情羞澀的丫頭怎麼辦?

兩人相擁著坐下來,晚風徐徐,漸有春意,君珂頭擱在納蘭述肩上,聽他說一路別來經歷。

“黃沙城就是那樣,也算因禍得福……”納蘭述先說了黃沙城的事,語氣唏噓。

君珂也神色黯然。

兩人都沒有提起許新子,但誰都知道,那樣的情形下,大頭生還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君珂想著那一刻,納蘭述被雲雷軍背叛,許新子以命相救,他決然逃走那一刻,心中該是如何的傷痛?

堯羽衛每個高層都是他自幼相伴生死與共的兄弟,情義深厚,遠超親友,這樣的失去,要如何撕心裂肺?而他還要在那樣的疼痛裡掙扎逃生,最後竟完整帶出了黃沙罪徒。

何等的毅力和堅忍。

君珂心頭髮痛,忍不住握緊了他的手,想要溫暖他多一點,再多一點。

“到了羯胡後,原本也沒打算做什麼,正巧天授大王圍攻野牛族,擄獲了野牛族的所有成年男子,他的部下王軍,為了將野牛族的族人趕往死地,不惜破壞了其餘部落的草場,甚至衝撞了好幾個部落的領地,導致死傷不少,由此引起了眾怒。”

君珂聽著覺得哪裡不對勁,王軍再跋扈囂張,似乎也不該破壞寶貴的草原資源。

納蘭述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還是我的小珂兒聰明……是,是我派人偷偷和野牛族聯絡,指點了他們逃跑的路線,利用野牛族的體型和殺傷力,衝撞到一些部落的邊界,王軍對野牛族勢在必得,不惜圍堵,自然也連帶破壞了人家的地盤,羯胡天授大王本就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