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沒有拍照?”崔經理問。

“有的有的,當時我拍了挺多張,今天上午時間緊,只給你們傳真了兩張,都在我辦公室裡,我給你們看看。”朱廠長說。

我們再次回到辦公室,朱廠長把電腦開啟,調出幾張圖片出來,然後招呼我們過來看。那是用數碼相機拍的七八張照片,照片的背景都是我們剛剛去過的廠房,幾個工人站著,把那臺出事的機器圍了一圈。

“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崔經理問。

“這是事故發生以後,把受傷的工人送去醫院了,我這時候想起來你們這邊需要事故現場照片,就叫人拍了這幾張。”朱廠長說,“你們看夠不夠?”

崔經理沒說話,來回仔細翻看那幾張照片,縮小,又放大。突然,他指著圖片的一角問:“這是什麼?”

我探頭看過去,只見平整乾淨的水泥地上,一小攤血跡旁,有幾個不規則的小白點。

朱廠長仔細端詳了一下,然後突然說道:“哦哦!想起來了!他是臉朝下摔在地上的,當時就摔掉了幾顆牙,還出了一嘴血——那地上的應該是他的牙。”

崔經理點點頭,然後說:“你把這些照片給我存一份盤,我要帶回去。還有其他現有資料,你也影印一份給我吧。還有,一會兒我們想去醫院看看傷者,不知道方不方便?”崔經理說。

“好好,我這就安排一下。”朱廠長接著打了幾個電話,然後把電腦裡的照片存在一隨身碟裡,遞給我。

沒過多久,一個秘書手捧一摞資料進來了,我接過來大致看了一眼,基本上比較齊全——傷者的身份證、勞動合同、社保證明,發生事故的機器的說明書、質量合格證,還有厚厚一沓的醫院病歷、入院診斷書和發票等,都是影印件。

“我晚上還有些事,就不能陪你們去醫院了,我叫王小姐跟你們去,有什麼事的話,你們隨時打我手機。”朱廠長說。

“好的。”崔經理說。

“朱先生,麻煩在這下面籤個字。”我遞給他查勘記錄本。

他看了看,覺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簽上名字,然後把本子還給我說:“這個事情就多多麻煩你們了!”

“嗯,我們會盡快處理的。”我合上本子說。

三三個人驅車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了,醫院裡的醫護人員和患者大都吃飯去了,醫院裡顯得有些冷清。我們跟著那位王小姐,走過一條安靜的白色走廊,來到一間病房前。在跟值班護士打好招呼後,我們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獨立病房,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床上靜靜躺著一個身穿白衣白褲的人,他兩隻胳膊左右攤開,兩腿伸得僵直,一動也不動。床頭的一側立了一大瓶氧氣瓶,一根導管從氧氣瓶伸出來,一直延伸到他的鼻孔裡。

“他就是劉文軍。”王小姐輕聲說。

我慢慢繞到病床一側,看到了他的臉。現在的他比身份證照片上消瘦了許多,兩腮的肉都沒了,顴骨高了出來,眼眶陷了下去。兩隻眼睛半眯縫著,露出黑白相間的眼球,他似乎正處於一種無意識的狀態,又似乎正從那道小小的縫隙中向外偷窺著什麼。

他的嘴唇發青,同時幹得像一層褪下來的蛇皮。他兩唇微微張開,隱約露出一條細細的黑洞,但看不到牙齒——看來他的幾顆門牙真的摔掉了。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植物人”,他就躺在我的眼前,離得那麼近,我卻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在這種安靜的氣氛中,我總覺得他靠近我的那隻手會隨時摸過來。

想到這兒,我冷不丁打了個冷戰。

就在這時,房門的方向傳來“吱呀”一聲。

我趕緊一扭頭,原來是護士推門進來了。

我們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