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大門敞開不到一寸時,令狐彥突然眼疾手快將我往一旁一扯。

猝不及防之下,我差點一個趔趄撞向了門柱。

惱怒的扭頭要罵,卻瞧見那半開的門裡冷不丁嗖的丟擲來一物。

那玩意在空中劃出一道扭曲的弧線,罩著令狐彥的面門就奔了過去。

“老東西你還知道回來?滾去灌你的貓尿去吧回來做什麼!”

令狐彥拉扯我倒是眼疾手快,那物件奔著他腦袋過去卻閃躲不及,堪堪照著他腦門芯準確無誤的呱唧一聲正中目標。

令狐彥只來得及用手接住那蹦躂在他腦門上後歡快的落下來的物件。

一隻繡花鞋。

我瞠目結舌的瞧著那隻鞋面幅度比旁的女鞋都要大上幾寸的鴉青繡山水壽紋馬面老鴇底繡鞋。

瞧著裡頭興奮的一聲:“這回中了吧,老孃練了七八百回就不信打不中你這個老東西!”

令狐彥苦笑一聲,揉著額頭衝裡頭喊了一聲:“娘,是我,您怎麼老是砸中我不砸中爹?”

我噗!

裡頭人聞言猛得一下蹦了出來,瞧著令狐彥瞪眼:“怎麼又是你?回回老孃我得意一次都是你個乖孫子搗亂,你和你老子是不是算計好了的,說!”

令狐彥委委屈屈的捧著額頭:“娘,我是您兒子不是孫子,而且您兒子可是三個月沒回家了,算計啥啊,哎喲喂疼死了!”

來人這才彷彿意識到這一點,一把奪過令狐彥手裡的鞋往腳上一套,掰開令狐彥的手瞧了瞧,露出心疼的表情:“兒啊,真的紅了呢,真是的,你說這要是砸中了那老東西該多好,怎麼就每回都砸中你呢,噯,這手氣,怪不得打馬吊回回都輸給你大姑!”

我對這位大媽頓時油然產生了一種高山仰止之感。

這個世界上有誰敢於將一隻繡花鞋鍥而不捨的往當朝內相和前朝宰相兩個男人腦門芯砸的呢?

我以前怎麼就沒能認識一下這位傳奇女性?

我估摸著這位,就是曾經在我父皇的朝野裡一度被傳為笑柄的令狐達的結髮妻子令狐王氏。

說起王氏,那就是大梁大名鼎鼎的喝醋夫人,這個典故,大梁乃至之後的大魏,都有人津津樂道,各位看官怕也是耳熟能詳的,這就不累述了,我要說的是,作為堂堂大梁狐狸世家的族長令狐達,卻偏生家裡頭有這個被成為母老虎的一位髮妻,這就讓令狐達的聲譽在朝裡頭常因此而被笑話。

因為王氏從來不許令狐達夜不歸宿,挑燈下朝便須回家,更不許他納妾養伎,家中從無聲樂之樂。

據說令狐丞相府宅最常見之一景,乃是王氏拎著繡花鞋滿院子追令狐達跑的景緻,每回都是因為作為丞相的令狐達總有不得不去應酬的酒局,應酬完回來,也就是這一幕開始的序幕了。

王氏出身非累世大族,乃窮門陋巷,這對於以世族通婚為常情的世家來說,乃是絕無僅有的奇葩。

這亦是令狐達被朝中同僚弊病的一點。

沒有世家大族姻親的令狐家總是在朝堂上有些個勢單力薄的味道。

人說堂堂丞相,卻生無可樂,家中河東獅吼,難稱大丈夫是也。

然而父皇卻對令狐達的評價非常高,狐狸二字,非為貶義,他曾和我說過,令狐達老當益壯最大的原因就在於老狐狸經日與夫人在府中迂迴作戰,生命在於運動,若是滿朝文武都能夠適當運動上這麼一回,朝堂上也不至於這般老朽。

如今,令狐彥更在新朝前途無量,令狐家並沒因為不曾開枝散葉而沒落。

顯見得那聖人所言多子多福多老婆的事,也並不是靠譜的。

只不過我與這位夫人卻是沒機會碰上,平日大梁朝中但凡有宴,旁的誥命夫人都盛裝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