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用棉被棉胎禦寒,像她這樣扛著棉被巴巴找上門的小年輕可不多。

李安民撓著後腦說:“我就是睡不慣輕被子,身上要蓋得厚重才踏實。”

“要都是你這想法,咱這老行當就有盼頭咯。”

陳師傅看過被子,建議她再加四斤棉花,正好夠做一大一小兩條,大的蓋、小的墊,光做一條有些浪費,李安民覺得有理,也沒意見。

她這趟來得巧,正趕上晚市,四點一過,街邊攤就擺了出來,每個地攤佔地不過三五尺見長,攤與攤相連,方氈子上堆滿了貨物,什麼字畫、陶瓷、鼻菸壺、舊時書報……可謂是五花八門,李安民對逛商場是沒什麼興趣,可轉地攤就有趣多了,就這麼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黃昏,天上雲層變厚,烏壓壓的連成一片,竟丟下雨點來,看這雨滴像爆豆子似的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估計沒一會兒就要變成傾盆之勢。

攤販們忙不及地收攤子散市,李安民沒帶雨傘,正猶豫著是要冒雨回家還是找地方先避避,兩邊一張望,瞧見前面拐角處有家布店,她幾大步跑到巷口,心說既然彈了棉胎不如順便看看被套,到人家店裡避雨也得找個由頭。

這會兒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街角的故障路燈一時亮一時暗,發出嘶嘶的電流聲,路口的風很大,夾著雨直往領口裡灌,李安民攏緊衣服往店裡鑽,跨過門檻後一腳踏空,她趕緊抱住門框才穩住身體,原來這家店開在地下,比外面的街道低出三尺高度,門檻後面就緊連著一條向下的臺階。

李安民暗叫好險,順著臺階朝裡走,這間店門面很小,沒怎麼裝潢,腳下是水泥地,四面牆壁都沒做面層,頂上懸著鎢絲燈泡,燈泡上沾滿了灰塵,發出來的光灰濛濛的,左手邊一條長櫃檯從前牆接到後牆,坑坑窪窪的木板面上放著各式布料,牆上還掛有許多成衣,都是過時的樣式。

店裡只有個老太,頭髮花白,用黑絲網套著髮髻,身穿老式的藍布褂子,布紐扣斜著扣在腰間,她站在櫃檯後面,兩手搭在臺上,十根指頭粗得像蘿蔔,明顯是幹粗活的手,都七八十的人了還要辛苦守店,身邊怎麼也沒個幫襯的親戚?看這情況,店裡生意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李安民看到年紀大的老太就會想起奶奶,鼻子微酸,心說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好歹照顧一筆生意,於是走上前問:“婆婆,你這兒定做被套嗎?”

“有,做衣服的,做被子的,什麼布料都有。”老太笑眯眯地應聲,說話的時候腮幫一鼓一鼓,像在吃東西,她踮著腳顫巍巍地挪到一處,指著幾匹佈道,“做被面子呀,這些花樣最走俏。”

李安民一看,全是緞子,她又看了其他面料,不是緞類就是深色的毛料,比較適合老年人,老太可能是把她說的被套和翻被子用的被面給搞混了,也無所謂,說起來比起布袋子似的被套,李安民更喜歡翻得平平整整的被面,怎麼睡都不會跑位,就是拆洗起來麻煩些。

她挑了款綠色牡丹紋的,報了大小尺寸,老太量好裁了,連著被裡子的白棉布一起疊好,又彎腰從櫃子裡拿出一塊方方正正的黑布鋪在櫃檯上,把面料放上去打成個包袱。

李安民奇怪怎麼不用塑膠袋裝,但看她做的細心,也就沒說什麼。外面的雨聲漸息,李安民付了錢道過謝,拎著包袱打算出門,老太一把拉住她,五根手指像鐵棍子似的掐在她膀子上,這老太老歸老,力氣倒是不小呀。

李安民正要問她還有什麼事,就見她慢條斯理地抬手朝後門一指,癟著嘴說:“走錯了、走錯了,該從那兒出去。”

李安民剛想說自己對這兒不熟,那老太就從櫃檯底下鑽了出來,抓著她的手腕朝後走,到了後門口把她往外輕輕一推,掩嘴笑道:“從這兒直走就出去了。”

後門外是條幽暗的窄衚衕,衚衕口能看到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