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短的小巷。巷子裡很靜,和集市口隔著一堵牆,卻像是兩個世界。走到巷子頭再左拐,就是約定好的地方。那裡會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呢?是朝廷的官兵還是東門的暗衛,又或者,什麼都沒有。

晨風很冷,季華鳶的一身黑衣破落,胸口背後還是那麼痛,悶悶的。季華鳶想到,自己當胸中了一箭,能活到現在多虧了自己胸口那塊護他性命的鋼板,他伸手捂上它,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提著步子走過去。

拐過那個巷尾,季華鳶抬眼,看見兩個人。

飲笙,翟墨。

他愣在那裡。

飲笙和翟墨本來只是隨意地站在一起,時不時說上幾句話,季華鳶剛一拐出來的時候聽見的是“東門的新人太水”這一句,恍惚間,給了他一種昨天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錯覺。翟墨終於等到季華鳶出現,立刻抖開手上的大氅迎過來,一把將他兜住,在他的領口下邊系得結結實實的,打量著他問道:“怎麼樣?晏存繼沒有難為你吧?”

厚實的大氅隔絕了冷颼颼的晨風,一下子就暖起來,季華鳶呆呆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飲笙的目光也不似從前冷漠,反而帶著一絲寬慰的笑意。他走過來,手指直接摸上了季華鳶的肋骨,一根一根地摸到胸口,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沒事,骨頭沒有震裂。”

“老師……”季華鳶呆呆地看著飲笙,飲笙只是溫潤地笑:“王爺都和我說了。”他說著,拉起季華鳶的手合在自己掌心裡拍了拍,說道:“王爺不是不想親自來接你,只是他那個傷口,真的動不得,我強把他壓下去的。”

季華鳶一愣,他又哪裡想過北堂朝竟然想著親自來接他。

“他的傷,怎麼樣?”他終於問出這一句。

翟墨回道:“失血很多,傷口很大,但好在已經控制住了,剩下的只是靜養。”

季華鳶這才從心底長舒了一口氣,總算,北堂朝沒有再受什麼重傷。這一晝兩夜,人間地獄走了數個來回,此刻聽到這一句,他的心才真正地落了底。

季華鳶想,大概北堂朝現在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憤怒。他不能來,便派了最可靠的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己最信任的老師,一個是他最信任的屬下。這條街的所有在崗官兵都沒有出現,沒有聲勢浩大,只有這兩個絕對能夠給人安全感的人站在這裡,看見他過來,然後拿著衣服迎上去。

一個問他:你有沒有受欺負?另一個告訴他:你沒事,沒有重傷。

這樣,很好。出乎意料的好。

季華鳶將解藥交給飲笙回去研究,然後隨著二人一起回王府。

出乎他意料的,王府裡沒有來來往往匆匆忙忙的下人,沒有成堆的御醫,沒有宮裡來奉旨探望的太監,什麼都沒有,王府裡,一切如常。

越是平靜,季華鳶心裡就越是著急,他的心口像是長了草,他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一路小跑地跑到了主院門口。

然而,他的腳步,卻在主屋門外突然剎住了。季華鳶望著那半開的門,突然怯了。

翟墨和飲笙停在他身後,不說話。他們兩個人突然默契地沉默了,沒有人勸他:你進去吧,王爺在裡面等你呢。

空氣像是僵住了。

“華鳶?”北堂朝突然在裡面出聲喚他:“華鳶?愣著幹什麼,你進來啊。”

季華鳶長吸一口氣,周邊的空氣好像又一次流動起來。

北堂朝說,你進來啊。就像,他本來就應該理直氣壯地進去,像從前一樣,理直氣壯地坐在床邊給他看傷一樣。

飲笙在背後嘆了一口氣:“傷口現在應該是最疼的時候。”

言下之意,你再不進去,北堂朝真的更難受了。

季華鳶咬了咬牙,終於抬腳上前,將半開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