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華鳶心知不該,但他還是向後緩緩退了一步,按在桌上的手徹底撐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的面色現在有多蒼白。他忘了,自己從來不擅長在北堂朝面前撒謊。

然而北堂朝卻好似沒有注意到他的錯漏百出一般,他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那我再派人找找。”他說完,就輕輕轉身,季華鳶看著他抬腳走,然而北堂朝走到了門口,腳都跨在了門檻上方,卻又生生頓住。北堂朝回過身來,看著他,問道:“你真的是一個人去的嗎?其實也沒什麼……你若是帶了什麼朋友,總也不會手腳不乾淨……只是我母后養的君子蘭,一直是三十五片葉子,我今天去瞧,少了一片……”

季華鳶的頭昏昏沉沉的,他完全無意識北堂朝的意思,只是錯愕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噢……對了,是我摘了一片……”他說到這裡,精神頭好像集中了些似的,笑了笑:“少見葉片這麼漂亮的君子蘭,就摘了一片帶回來……我不知道是有數的,回頭……我找出來放回去。”

他說完這句話,輕輕鬆了口氣。抬眼,卻見北堂朝剛才都還沒有什麼波瀾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下去,北堂朝靜靜地在門口側著身看著他,過了許久,他點點頭,低聲道:“不用了,也長不回去了,你且隨自己喜歡吧。”他說完這句,倒不像是有什麼憤怒,只是淡淡地轉身走了出去。季華鳶有些愣怔怔地品著他最後一句話,過了片刻,他心頭突然一抖,冷汗瞬間滾落,季華鳶一拍桌子抬腿就追出去,北堂朝已經走到了院門口。

“北堂朝!”空蕩蕩的庭院,季華鳶的聲音像是帶了迴音似的,異常突兀。

北堂朝回過頭來,他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看著季華鳶一路小跑過來站在自己身邊。那人美麗的眉眼間帶了貨真價實的羞慚和慌張,他錯開眼,看著汗珠從季華鳶的髮際滑落下來,和今早的朱雀一模一樣。

“北堂朝……”季華鳶開口,舌頭卻像是打了結,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然而北堂朝也沒等他醞釀措辭,他只是用那雙平靜無波——或者,有一些冷漠的眼睛看著季華鳶。院子裡沒有飛走的雀兒叫得更加煩躁了,嘰嘰喳喳的,充斥了整個庭院。北堂朝看著季華鳶,忽然笑了一聲,說道:“你至少也是聰明人,怎麼就慌成這樣呢……”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來,那帕子上鏽著一隻小鷹——北堂朝總是喜歡在自己的各種各樣的東西上差繡娘繡鷹的圖騰——北堂朝盯著那隻小鷹看了一會,將帕子翻了個個,把有圖案的地方一折一折的折到裡面去,而後掛著微笑輕輕地替季華鳶拭去臉頰上的汗珠。

季華鳶呆呆地看著他,似乎連自己的心跳都感受不到了。

北堂朝靜靜地微笑:“晏存繼那點心思,即便拿了我的兵符又能如何呢?無論如何,他都改寫不了自己會敗給我的結局,就像我——”北堂朝抬起眼,笑意盈盈地與季華鳶空白的眸子對視:“就像我,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你欺我瞞我不信我的事實。”

“北堂朝……”季華鳶喉頭一哽,他知道自己簡直是蠢到了家,豬油蒙了心,簡直不知是在說什麼混賬話。然而他卻知道,現在,他只能否認,他能做的,也只有否認。“北堂朝,我……我沒有……拉上晏存繼陪我……”

“噢……我知道啊……”北堂朝笑笑,拉出季華鳶的手,將帕子放在他手心裡,垂眸道:“是他自己一時興起拉上了你吧……季華鳶,我不會為了丟了一個兵符而和你生氣。”他說著,抬起頭直視季華鳶,那雙往日柔情似海的眼睛裡再無光芒。北堂朝斂起嘴角最後一絲生澀的笑容,嚴肅地說道:“我在意的是,你,不僅帶了晏存繼——你應該知道我有多痛恨他——去打擾我母后亡靈。然後,當我問起你,你卻一次次說謊。”

“我……”

“季華鳶,我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