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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人!'之後他靠近我,威脅的神情,離我只幾步之遙,就在那時你把我叫醒了。'
'對不起,'我對她說:'你是受了我胡思亂想的影響。'
'怎麼會?'
'就好像你的夢是我丟棄告廢草稿的垃圾桶。'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你在寫一本小說嗎?'她憂慮地問我。
我點點頭。
'你常對我說有一天要寫一本小說,裡頭全都是嘻笑怒罵。只憑高興而做的一件大蠢事。我擔心這個時刻已到。只是我想提醒你:要小心。'
我頭又點得更低了些。
'你記得你母親常說的嗎?我耳中她的話恍若昨日:米蘭昆,別再開玩笑了。沒有人會了解的。你得罪大家,所有人都會討厭你。你記得嗎?'
'記得,'我說。
'我想提醒你,嚴肅一點才能保護自己。嘻笑怒罵會遭致狼群攻擊。你知道她們正在伺機而動,那些狼。'
說完這個可怕的預言,她又睡去。
'26'25
25
約莫就在此時,捷克學者回到他的房間,失望已極,靈魂煎熬。他耳中仍充斥著貝克的嘲諷後爆發出的笑聲。他依然呆若木雞:人們真能如此輕易地由崇拜轉化為輕視嗎?
事實上,我也好奇,崇高的全球歷史性時刻對他的寵幸消失於何方了呢?
這便是對時事趨之若騖者弄錯的地方。他們不知道歷史為某事件打上聚光燈只不過在最初的幾分鐘。任何的事件被稱為時事,並非在它持續的時間當中,而只在發生的短暫時間中最初的那個片刻。電視觀眾悉心收看的索馬利亞垂死孩童已不再死亡了嗎?他們目前如何了?胖了或瘦了?索馬利亞這個國家依舊存在嗎?或者,這個國家到底是不是存在過?還是隻是個幻想的名字呢?
今日人們陳述歷史的方式就像一場一連串詮釋一百三十八首貝多芬作品的盛大音樂會,但每一首隻演奏前八小節。十年後同樣一場音樂會,演奏的可能是每一首作品的第一個音符,一百三十八個音符串成一個旋律。二十年後,貝多芬所有的音樂將被概略為一個很長的高音符,如同他聾了的那天聽到的那個音,無止境且高尖。
捷克學者沉浸在他的憂傷之中,如同一種安慰似的,他想到當建築工人那個英雄式的工作,所有人都想遺忘,他卻存留一個實際且具體的回憶:一個完美的肌肉組織。一個滿足的微笑悄悄地爬上臉龐,因為他相信在場的沒人擁有像他這一身的肌肉。
是的,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看似可笑的想法讓他好過多了。他脫下外套,臉朝下趴在地上。做伏地挺身,他作了二十六次,對自己很滿意。他回想和那些建築工人朋友,下了工之後一起到工地後面的小水塘游泳。說真的,那時候他比今日在此城堡中快樂一百倍。那些工人叫他愛因斯坦,他們喜歡他。
他突然有一個無聊的想法(他察覺了這很無聊,甚至因此高興),他想去旅館中華美的游泳池游泳。帶著愉快且自覺的虛榮心他要在這矯揉造作、文化高超、背信忘義的國家的孱弱知識份子面前展現他的體格。
幸好,他把泳褲從布拉格帶來了(他到哪兒都帶著),他穿上它,看著鏡中半裸的自己。他屈起手臂,二頭肌完美地鼓起。'如果誰想否定我的過去,瞧瞧我的肌肉,無可辯駁的證據!'他想像自己的身體漫步在游泳池畔,對那些法國佬顯示一個非常基本的價值,就是體型的完美,這是他能引以為做,而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