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洪浩亮出水月,墨無涯極為感動。

他數千年的悠長記憶中,沒有人為他拔過劍,當然,他也沒有為誰拔過劍。

散修本來就是修仙一途的邊緣之人,自顧不暇,哪裡還願意多管閒事。

今天,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為他拔劍,真的是素不相識,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這讓他覺得很溫暖,也讓他感覺奇妙,原來人生還可以這樣。

但年輕人願意為他拔劍,他已經心滿意足。他自然不忍心年輕人真的為他這一個幾千年的倒黴老頭子得罪顯赫的宗門,以及可能是當世最絕頂的修士。

移山填海的功法,元嬰便能做到,但把一條大河掛在空中,控制延綿不斷的河水不往下洩,這就非常駭人了。化神巔峰或者已經洞虛境,都有可能。

眼見大船越來越近,墨無涯急道:“小兄弟,趕緊走,你水月劍雖然神威,但你畢竟只是元嬰,絕無一戰之力,莫要逞強丟了性命……為了老夫不值得。”

洪浩笑笑,並不接話,而是轉身對瑤光道:“你見機行事,若有不對立刻帶謝籍離開,去我水月山莊。”

瑤光急道:“我才不走,我與哥哥同生共死。”

說罷對謝籍道:“你趕緊跑,現在就跑,跑得越遠越好。”

謝籍訥訥道:“弟子……弟子也想留下來幫忙。”

瑤光哭笑不得:“你再天才現在也只是一個煉氣士,你跑的越遠就越是幫忙了。”

謝籍知她說得有理,便跑了兩步,越想越不對,轉身返回道:“日他娘,煉氣士也要跟他們鬥,師叔這般俠義,我跑了有辱師門。”

瑤光一跺腳,白他一眼,把他擋在身後,不再言語。

說話間,天空中的大船已經駛到了他們頭頂上方,一股強大的威壓從天而降,讓四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船頭之上,立著一位男子,他的身姿挺拔,如同一株獨立於世間的青松。他的目光穿透了夜色,落在了洪浩的身上,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似乎有火花在黑暗中綻放。

雙方都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是說不清道不明,但又格外真實。

一個溫和聲音從高處傳來,但並不讓人生出居高臨下之感。

“我叫樓聽雨,小樓一夜聽春雨的樓聽雨。”像是怕人誤會,接著道:“這名字原是有些小氣,但爹媽取的,我也作不得主。我家是通天山莊。”

“我叫洪浩,洪福齊天的洪,浩然正氣的浩。我是不二門的人。”對方並未相問,但洪浩就把姓名門派說了出來。

這一刻,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二人。

彷彿對方成了自己活著的唯一見證,各自說話,一定是說給對方聽的。

樓聽雨笑道:“洪兄弟是五行缺水麼?名字居然要帶兩個水?”話語中帶著一絲玩味,遊走在玩笑和譏諷之間,分寸拿捏極準極好。

洪浩平靜道:“我沒爹沒孃,姓名是爺爺所取,他山野採藥人,原不懂什麼五行,隨便取的名字。”

說罷也是笑笑:“樓公子定不缺水。這麼一條大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樓聽雨哈哈大笑:“洪兄弟明鑑,這倒不是我擺譜,是我懶散慣了,不願意走路。我試來試去,坐船最是舒服,便習慣瞭如此出行,也算逼迫自己練功。”

洪浩點點頭:“樓公子好雅緻,不過我只習慣雙腳走路……一在平地一在天,你得驅馳我得閒。”

樓聽雨若有所思。

樓聽雨的家族是一個在歷史長河中若隱若現的影子,據說與天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他們的存在,彷彿是一首低沉而悠揚的古曲,只有在最深沉的夜晚,才能聽到那細微而動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