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呆,

忽見地下,有些東西移動。定晴仔細看時,並不是什麼東西,原來是太陽落下去了,

月亮的光,便漸漸亮起來。他坐的地方,正是一株大槐樹,月亮的光,從樹葉裡穿

著落到地下,樹一動,彷彿就有些薄薄的影子,在淺草上爬來爬去。楊杏園抬頭看

時,大半輪月亮,正在樹的東邊,月亮邊幾個大一點兒的星,銀光燦爛,正在發亮。

藍色的天空,已經變成灰白色了。自己好笑起來,一個人坐在這裡,算什麼意思,

起身便望大門口走。

走到那石橋,靠在欄杆上,又看了一會荷花,忽然有一個人,伸手撫著他的背,

回頭看,卻是華伯平。楊杏園笑道:“秘書老爺,好久不見啦。”華伯平笑道:

“大文豪大記者。”楊杏園道:“你們統一籌備處是個極時髦的機關,薪水照月發

的,你這三百六十塊錢的現洋,夠花了吧?我們這算什麼,像做外線的女工一般,

全靠幾個手指頭,何從大起?”華伯平便拉著他的衣服,說道:“走走!我請你吃

晚飯。你兩次找我,沒有遇著,今天算是陪禮。”楊杏園道:“聽說你在別的地方,

又弄了兩個掛名差事,真的嗎?”華伯平笑著說道:“你們是乾淨人,不要打聽這

樣卑鄙齷齪的事情。走走。”楊杏園道:“怪不得你忙呢,有三個衙門要到,自然

沒工夫了。”華伯平道:“衙門裡屁事!籌辦處每天去一趟,其餘兩處,十天也不

到一回。”楊杏園道:“那末,為什麼還忙得很?”華伯平道:“除了打四圈,在

惠民飯店裡,我是坐不住。早幾天,一吃了飯,就躊躇到哪處去玩好。後來熟人一

多了,公園遊藝園這些地方,只恨不能分身去應酬。到了晚飯之後,照例是一趟胡

同,非到一點鐘後,不能回家。你想,哪還有工夫出來找朋友?”楊杏園道:“你

這樣鬧,不但經濟上受大影響,與衛生也有礙。”華伯平一皺眉道:“這也是沒有

法子,你不去,也有人找你。”楊杏園道:’我聽說碧波你也給他弄了一個顧問,

是真的嗎?”華伯平道:“是真的。”楊杏園道:“他不過是一個學生,你們的處

長,既不認識他,又無聯絡他之必要,給他這樣一個名義作什麼?”華伯平道:

“怎麼是名義?一百塊現洋一個月啦。自然不認識他,也不必聯絡他,這完全是我

提拔他。”楊杏園道:“你和貴處長一保薦,他就答應了嗎?”華伯平笑道:“這

真是笑話。我們敝處的顧問,本來有三四百,也有處長自己請的,也有各處代表硬

要的,也有各方面頭等人物薦的。其餘便是和處長跑腿的幾位政客開單密陳的。最

後處長就把這一大批的名單,交付一個機要秘書,繕寫清楚一個等次,由他批准。

偏是那時我也在辦公室裡,老總就叫我幫著辦理。”楊杏園道:“老總又是誰?”

華伯平笑道:“老總就是處長,我們同事這樣說慣了呢。那位機要秘書繕名單的時

候,他卻私自加上四五位去。其實我也不留心,他卻做賊心虛,對我說,這是哪個

闊人的侄子,哪個闊人的大舅,非加上不可,得去和老總說。你何不也加上一個名

字,每月至少弄他一百元。我就說:‘我的名字,怎好加上去呢?那不成了笑話?’

他說:‘誰說要你的名字呢,阿貓阿狗,你隨便寫一個得了。’我說:‘亂寫一個

也行嗎?’他說;‘亂寫到底差一點,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