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明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周策笑起來,又搖搖頭,說:“康德比孔子的說法更進一步。他所提出的,是建立在一個道德準則上的立法原則。好吧,不說立法原則。我第一次看到這本書的時候,年紀還很小,是家裡一本帶註釋的,那一刻真是覺得朝聞道夕死可矣,好像整個人眼前都亮了起來。”

“因為這件事告訴了我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只要你的行為原因與他人的行為原因符合,那麼你就不至於在這世界上活得一敗塗地。”他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嘲諷似的輕笑一聲,接下去道,“你不用皺眉。難道你不也是這樣做的麼……”

“我?我並沒有……”

“你在刻意扮演一個普通人,”周策又笑,“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同類,尤其是騙不了演戲的同類。”這句話頓時讓方靖心煩意亂起來。

周策站起來,這時天邊已經開始隱隱有發白的跡象,夜色逐漸被黎明的霧氣所驅散。

“換個角度,我甚至認為康德提出了一條很重要的表演理論。表演這個詞,在英文中是act,有兩個意思,一是表演,二是假裝。然而身為演員,最大的irony,便是要用偽裝去達到真實,要讓觀眾相信,你所扮演的這個角色,是真實的。”

方靖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按照你的說法,難道只要讓角色行為的原因被觀眾所認可,觀眾就會接受這個角色,並且認為他是真實的?那麼就按照觀眾的理解去演就好了,也不會有‘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句話了。”

周策就站在他面前,這時候猛然轉回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日夜交替間短暫的薄霧在公園裡浮起來,讓周策的輪廓看起來多少有些模糊,只有雙眼在朦朦朧朧的霧氣中,凜然生光。一瞬間,恍若一個驕傲的君王。

“難道,我是不真實的嗎?”

一股寒意從方策腳底突然浸了上來。

“一個角色可以隨時問一個人他是誰,因為角色有自己確定的命運,一種具有他個人特徵的命運,因此他永遠是‘某一個人’。而一個人,一個普通的人,卻可能‘誰都不是’!”

周策頓了頓。他的聲音和舉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帶著一種舞臺上特有的節奏,雖然身邊空無一人,他卻彷彿身置舞臺的中心。這股氣勢是如此的強烈,又如此地排他,以至於方靖完全無法融入其中,正象是觀眾席上的一個觀眾,只能坐在那裡,怔怔的看著舞臺上的生與死、愛與恨。

周策輕輕笑了笑,微微躬了下身,邀請似的向他伸出手來。

“先生,我只是想知道您究竟怎樣看待自己……比如說,隔著一段時間和距離,您怎樣看待那過去的自己,那往昔的夢想,那舊時的情懷,以及從前的境遇……在當時,它們是您的真實經歷。那麼,先生,現在回想起這些已經消逝的夢想,不復存在的往事,您會覺得全部都變成了過眼的煙雲,令人頭暈目眩。難道您不會由此推論,您現在感覺到的‘這個’自己,同眼前這樣的全部現實一樣,註定要在將來對於您也只是一場夢幻嗎?”

那隻手又回到他的胸膛上,彷彿要壓住刻骨的心痛般緊緊貼在那裡。

“沒有什麼結論,先生。只是讓您明白,既然我們除了虛幻,沒有實體,那麼您也最好不要信賴自己的實體,這個今天在呼吸,並且摸得著的實體,因為正像過去的實體一樣,它註定將來要在您面前表現出是一種虛幻。”

“可我們不會變!先生,您明白嗎?這就是差別之所在!我們不變!不會變!不能變成另外一種樣子,永遠不能,因為它已經被固定成‘這樣一個’……永遠不變的實體。這很可怕,先生,它會使您在接近我們時發抖。”

他的聲音並不太高,可是在寂靜的公園裡格外清晰。他身後的天空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