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會?”

這一次她同樣沒有等到非明的任何回應,只是白色的被單下有了些許起伏。桔年伸出手去撥開了非明遮住眼睛的帽簷,果然,那孩子緊緊閉上的眼睛裡早已滲出了淚水。桔年再也沒說什麼,她悄無聲息地起身走了出去,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一直佇立在門外垂淚的陳潔潔。

一對母女,兩端眼淚,她夾在中間,又能怎麼樣呢。

桔年刻意想走遠一些,給她們更多的空間,她們看不見,才能更自在的流淚。無奈室外淅瀝瀝地下著雨,她便坐在一樓大廳的椅子上,茫然地看著外面被雨幕變得灰暗而朦朧的小天地。

過了一會,面朝大廳的電梯門敞開,韓述從裡面快步走了出來。他眼睛紅紅的,面有戚然之色,桔年方才沒有見到他,想必他是從孫瑾齡那裡得知了非明的情況。

大概韓述也沒有想到會在大廳裡碰見桔年。過去人來人往的住院部一樓,而今只坐了她一個人,那情景,就好像末班車都已經開走了的車站,徒留下一個乘客,寂寞旅途,悽風苦雨,沒有方向,沒有位置,沒有伴侶,更沒有歸途……

韓述走過來,坐在跟她間隔了一個位置的座椅上。彎下腰,手肘支著大腿,手指插進發間。他信心滿滿地為非明爭取到轉院,沒有想到等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結果。

“我……”

“韓述,我能求你件事嗎?”桔年依舊看著沒完沒了的雨幕,有些木然地開口。

“你說!”韓述頓時直起腰來,他不知道還能為她做什麼,只知道但凡她肯說,沒有什麼他不願意做。

桔年說:“求你不要安慰我。”

她不是不知好歹,也並非不近人情。言語的慰藉即使出自善意,其實,除了再一次提醒當事人是多麼可悲之外,再無別的用外。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該傷心的一樣會傷心。有時候桔年甚至覺得悲傷是一種不可分擔只能傳染的東西,沒有任何一劑猛藥能將它遏止,唯一的解藥只有接受自己。至少她就是這樣的一種人,如果她傷心,怎麼都不會釋懷,只會想通,只會習慣,然後把它當成一種常態,她就沒什麼過不去的了。

桔年知道韓述想讓她沒有那麼難過,但是,她也知道如果他再說下去,她會流淚,然後發現原來還有人跟自己一樣難過,悲傷的感覺益發真切,她只會更加的難過。她害怕在這樣一個被淒冷冬雨填滿的午後淚眼現對,哭過後散去,大家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這會讓她感覺更加孤獨。

韓述很長時間沒有吭聲,桔年可以想象他咬著牙的模樣,他在試圖忍耐。最後他說了一句:“是啊,反正橫豎都是個不可能,我又何必浪費唇舌,獻無謂的殷勤。”

說話間他已經站了起來,“非明的盒飯我照例是多帶了人上,待會護士長會拿給你們,你別以為我錢沒地方花,明天就是除夕,醫院吃飯的人少,今天食堂已經停了夥,外邊也別想輕易買的吃的去。”

他車停在門口露天處,桔年看著他一路跑著中進雨裡,筆挺的黑色大衣,瞬間就溼的一塌糊塗,而他從電梯裡走出來時手裡拿著的傘還擱在她的腳邊,雨傘沒有全乾,每一個褶皺都整理得服服帖帖。

桔年一直坐到陳潔潔從醫院裡離開,她回到病房,虛弱的非明,白色的背景,永遠打不完的點滴,跟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非明倒是醒著,雙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心裡想什麼,也不知道不久之前她和她的親生母親經歷了什麼。

給她們送飯過來的不是護士長,而是值班的孫瑾齡。她把幾個餐盒放在非明的床頭櫃,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一手掀開其中一個餐盒看了看,淡淡地說:“我當是怎麼了,最近他天天回家吃飯,我不在家的時候,就在廚房守著家裡的老阿姨給他挨著花色做,哈。”

桔年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