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文之醇駁,一視乎見道之多寡以為差:見道尤多者,文尤醇焉,孟軻是也;次多者,醇次焉;見少者,文駁焉;尤少者,尤駁焉。自荀、揚、莊、列、屈、賈而下,次第等差,略可指數。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夏、商、週三代全盛時期,聖明的君主和賢德的輔相們代代相繼,社會和睦安寧,道德的精義深入到人們的心靈深處,而對學問的追求,擴充套件到普通的鄉村。因此,當時哪怕是捕兔子的鄉野之人,以及在漢陽遊玩的女子,都天性貞靜,擅長吟詠,至於像伊莘、周召、凡伯、仲山甫這些人,他們德行完善工於作文,就用不著再說了。到了春秋時期,王道的恩澤衰竭了,大道也將要廢弛,文章也漸漸變異了。所以當孔子看到了被捕獲的麒麟,就哀嘆說:“我追求的大道要完了!”對匡人說:“古代的禮樂制度將要喪失了!”於是發憤修訂六經,昭示帝王的法則,流傳千代而不可更改,其用心良苦,事業盛大啊!孔子去世之後,他的門徒四散分佈,不斷傳授發展。後來的聰明傑出的人士,有的人理解其旨意並撰文著書,他們大體上都是孔子的傳人,他們的文章是醇厚還是駁雜,完全根據他們反映大道的多少而確定各自的等級:把握大道最多的人,他的文章特別醇厚,孟軻便是這樣的人;把握大道次多的人,他的文章就比較醇厚;把握大道少的人,他的文章就駁雜;最少的人,他的文章就最駁雜。從荀況、揚雄、莊子、列子、屈原、賈誼以下,他們的高低等次,基本上可以反映出來。

第二部分:學 問作文——修辭以立誠 忌巧言雕飾(2)

◆原文

文章之道,以氣象光明俊偉為最難而可貴。如久雨初晴,登高山而望曠野;如樓俯大江,獨坐明窗淨几之下,而可以遠眺;如英雄俠士,裼裘而來,絕無齷齪猥鄙之態。此三者皆光明俊偉之象,文中有此氣象者,大抵得於天授,不盡關乎學術。自孟子、韓子而外,惟賈生及陸敬輿、蘇子瞻得此氣象最多,陽明之文亦有光明俊偉之象,雖辭旨不甚淵雅,而其軒爽洞達,如與曉事人語,表裡粲然,中邊俱徹,固自不可幾及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文章寫作之道,氣象光明宏偉是最難能可貴的。如同多日淫雨的天空剛剛放晴,登上高山之巔眺望平曠的原野;如同登上大江邊聳立的高樓,獨自在明窗淨几旁坐著極目遠望;如同英雄俠士,身穿狐裘白衣,沒有絲毫汙濁猥瑣之態。這三個事例都是光明宏偉的氣象,文章中之所以能夠具此境界,基本上得於天賦,與人的後天學習修養沒有太大的關係。除孟軻、韓愈外,只有賈誼、陸贄、蘇軾達到這一氣象相對最多。王守仁的文章也有光明宏偉的氣象,雖說用詞意旨不很淵深高雅,但其中事理明達,好比與懂道理的人在談話一樣,形式內容都很透徹,確實是不能輕易達到的。

※詳解

古人的文章,顯示大才超俗之氣,體式文采,藝術特色,和今天相距確實很遠;只是收集編次,粗疏質樸,還不算細緻。現今世上文章音律和諧靡麗,章句匹偶對稱,避諱精密詳細,比以往的文章超過許多。應該以古代的體式為主,現在的文辭為次,並且必須兩者共存,不能偏廢其中之一。

學問有利鈍,文章有巧拙。純學累積功力,不妨精曉熟練;拙文研摩思索,畢竟粗劣拙陋。只要成為學士,自然能夠做人處世。肯定缺乏天賦才能,就不要勉強執筆寫作。我看到世上的人,最沒有才氣情思,卻自稱清美華麗,將醜陋拙劣流傳散佈,也已經很多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