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存在著另一種可能,他已離了婚,娶了這位容顏俏麗的女人。他們畢竟已經有幾年未聯絡了。翁史美在零作坊看不到電視,對吳方所說的女主持一無所知。

“剛才你為什麼跟他說那話?”吳方問翁史美。

“什麼話?”翁史美明知故問。

“能看得見河流的房間。”吳方說。

“哦。”翁史美笑了,“我看他緊張,就說句怪話逗他玩。”

翁史美從城裡考察完珍珠雞回到零作坊的那個夜晚,她喝得酩酊大醉。王爺見她失魂落魄、淚水漣漣,就說:“錢這東西有多就多花,有少就少花。”他不明白能讓翁史美難過和感慨的只能是情感,而不是錢。王爺催促她早睡,並且幫她把一盞馬燈送到她的小屋,放到以往擺太陽花的那個地方。而那馬燈,以往是掛在廊柱上的。

王爺說:“你睡你的,這燈要是熬幹了油,它自己就會滅的,你不用管它。”王爺之所以放一盞燈,是覺得小孩子哭,往往是由於懼怕黑暗,而一旦有了亮兒,他們就不哭了。在王爺眼裡,翁史美就是個小孩子。

翁史美睡了。當她睡到夜半時,忽然被一陣熟悉的音樂鈴聲給擾醒了。她望見那盞馬燈還在燃燒著,滿屋洋溢著柔軟的光輝。她懨懨無力地開啟了手機。

“喂——”翁史美聲音沙啞地問,“哪位?”

“你怎麼了,生病了嗎?”是孟十一!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充滿關懷和柔情,聽了令人心碎。

“我多喝了幾杯。”翁史美的眼淚流了下來。她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因為她已經跟自己堅定地說過,不要再和孟十一交往了,不要再被他聲音的柔情迷惑了,可是當她聽見他的聲音時,她還是那麼的欣喜和激動!

“你是不是在創作一出悲劇,感情陷在其中難以自拔?”孟十一輕聲地問。

“不,我早已跟你說了,我不是搞藝術的人。我在你的零作坊領著幾名屠夫宰豬,現在不讓宰豬了,我就想著飼養珍珠雞!你知道嗎,珍珠雞的顏色和天鵝一樣,雪白雪白的!”

“你又在開玩笑了。”孟十一說,“一個靠宰豬為生的女人,怎麼會喜歡我刻在廊柱上的花紋,怎麼會喜歡那些破碎的陶片呢?”翁史美覺得這話很耳熟,因為紀行舟曾經這樣對她說:“你太不像個鄉下女人了,我在地龍鄉第一眼看見你,還以為你是個去那兒旅遊的畫家呢!一個鄉下女人怎麼還一身的浪漫氣息?”翁史美把這兩段話聯絡在一起,彷彿是發現了悲劇的源頭,覺得無比的委屈,她大哭了起來。

孟十一說:“我給你放一段音樂,你就不會哭了。”

很快,翁史美聽到了一段如泣如訴的優美旋律。她對音樂一無所知,不知這是哪位大師的作品。不過她想這是她和孟十一最後一次通話了,所以她滿含熱淚地把它聽完。她為一種最親切的聲音的消失而感到悲涼。

“好些了嗎?”樂曲剛一結束,孟十一的聲音就嫋嫋地飄了過來。他的聲音就像這樂曲的延續一樣,聽上去美妙動人。

“我不會哭了。”翁史美輕聲地說。

“你知道,我多想看看你的容顏,我無數次地在夢中幻想你。”孟十一傷感地說。

“謝謝——”翁史美哽咽地說,“親愛的,太晚了,讓我們說再見吧。”翁史美說完,毅然決然地結束通話了電話。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孟十一“親愛的”,儘管以往她在心中曾經說過了千萬遍。她把手機關上,放到枕頭底了,感覺就像枕著一個夢在睡覺似的。馬燈依然顫顫地燃燒著,看上去就像開在黑夜的一朵花。

第二天早晨翁史美剛剛起床,王爺就捧著一個包裹進來了。他說他開門時發現了它,不知是誰送來的。那包裹是用天藍色的布縫製的,看上去鼓鼓囊囊的。零作坊不通郵,顯然這包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