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人是怎麼來的,人為什麼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為什麼就是這個樣子的,我為什麼就生在這

樣的父母家裡,我為什麼不生在他們家裡,我為什麼有些話能和母親說,有些話又不能和母

親說,有些話為什麼能和別人說,有些話為什麼只能和自已說,有些話為什麼還連不成話,

只能是話不成的曠曠的感覺,我走過的路都對嗎?我還應該怎樣地往下走呢?石新,我不熟

啊,就象現在這黑黑的夜,我們這身後是個什麼呢,我們即將要去的這前頭又是個什麼呢,

我們只能看到我們這身邊的這一小塊,即是這一小塊,我們看的也不是好清楚,石新,我看

你是朦朦的一個石新,我看我自已也只是朦朦的一個西門玉,看不清楚啊,就象現在我們為

什麼要跑到這兒來呢,你又要向我說上這些話,我又要向你說上這些話呢,石新,這是為什

麼呢,噢嗬嗬嗬”西門玉心在顫,身子在顫,顫顫地哭著,“這是不什麼呢,生前看不見,

死後看不見,在這幾十年中,我們應該怎樣過啊,怎樣和自已過怎樣和別人過。”石新噓唏

而泣,“西門,我在床上就想起了王盛英,下了床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西門,我是不是下

流。”

“你不是。”“你也這樣地對那個想過嗎?”見西門玉不作聲,石新一笑,“我是說著玩的,

你別生氣啊,………也真是你,我怎麼老是怕你生氣,我和王盛英在一塊兒我從沒向她說過低下

的話,其實她人也好得很哎,我只要到她那兒去,她總是恨我嘴小,總是想盡辦法搞好的給

我吃,唉,你覺得我這個人好壞吧。”“你不壞。”“我是說這方面。”西門玉心寒,低下頭,

慢慢地抬起,“你不壞,石新,你是真的,王盛英她也是真的,我們都是真的,石新,她不

會怪你的,都不會怪你的。”“只是我這幾天心裡老是覺著對不住她,又恍恍的自已好彆扭,

你這樣一說,我心裡也就安了,這大概也就是所說的命吧,一個人在他的一生中該應和他有

這麼一段,該應和他有那麼一段,我倆下去坐坐。”西門玉依著石新身子下到堤下,在坡上

坐著,腳下的河水輕輕地響流著,半圓的月亮從黑雲裡掙掙而出,亭亭玉立著。“老弟啊,

人活著真夠難的,有時想想前想想後,真想一根繩子掛掉算了,唉,不說了。”石新身子往

後一倒。

望著仰八叉橫躺的石新,整天風風火火喜天樂地的石新骨子裡卻是如此的悲纏,西門玉

真想撲上去給他一些溫貼,“………噢。”搖過頭去,喘歇了一會,悠悠漫思,這般明光敞亮的人

都這樣遊魂哀瑟,王盛英,劉偉明,隊長,大藍子,桂芝子,他們都牽腸掛肚面自彷徨?何

況我噢,搖過頭來,石新眼睛閉著,老天啊,你為何要生出這樣的人來,掏天覓地,翻身鼓

爾,倏地,眼睛一幽,這躺著的兩手託著頭後兩腿叉開地躺著,這坐著的雙腿弓起雙手環抱

膝蓋地坐著,沉靜,一切都在沉靜中,哦,永遠地這樣就好了,譁,一陣大風吹過,他與石

新凝固了,變成了兩塊石人,身著坐著望著,永永遠遠,世世代代,“咦,在我頭頂上叫呢。”

石新忽然一聲叫喚,西門玉一驚,石新坐起來翻過身兩腿跪地,兩手在草叢裡掰拉著,“我

小時候掏過蛐蛐,媽的,又跑到哪去了。”石新站起來,兩胳膊向上一伸,“這水現在看著好

快活,哎,西門,我倆跳下去遊一段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