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樓梯拐角處,安靜得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

這樣的沉默不知保持了多久。

溫祝餘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其實,我一直知道,你師孃心裡有恨。”

他的語氣好似一聲輕嘆,輕得彷彿一陣風吹過,都能將這話給吹散了。

沈遺墨不由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師尊早就知道?”

“若說早,也不算太早。”

溫祝餘說著,話語裡似有幾分苦澀的笑意。

他說,有些事在心裡埋得太久了,久得半輩子都消磨掉了,久到他以為只要不去提及,也就不用再去面對了……

可到頭來才發現,埋在心頭的刺,永遠都是碰一下,疼一下的。

鹿臨溪好奇地仰起頭來,小聲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留她在你身側?”

“因為我不相信,我和她之間的一切都是假的。”溫祝餘的語氣十分平靜,好似早已無數次思考過這樣的問題,“二十七年,她若心裡從來沒我,我又怎能無知無覺……”

他話到此處,目光多了幾分迷離,似是陷入了一段過往。

他說,二十七年前,他才十七歲。

在那段愈漸遙遠的記憶裡,他依稀還能看見,有一個曾經的自己,在最輕狂的年歲裡,遇上了那個最難割捨的妖。

他幾乎是一眼認定了她,哪怕深知人妖有別,能與她共度短暫的一生也算足矣。

如此回想起來,他與虞夢枝之間,從相遇相知,到決意相守,似乎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她是那麼溫柔、那麼善良,而又那麼的美麗。

他本也是天之驕子,卻仍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感覺自卑。

她有不敗的容顏、長久的壽數,而他終究會老、會死,甚至為了長久的相伴,這一生都只能與她有名無分。

即使如此,她仍要為他委屈自己,隱藏身份自囚於玉山之中。

他不止一次問她,後不後悔,想不想走。

只要她後悔了,他就還她自由。

可她從未說過後悔。

她只說過,她是個貪心的妖精,只這一生不夠。

往後的生生世世,她都要將他尋到。

他信了,信了很久很久。

與她成婚的第四年,他的師尊於門中仙逝,他成為了玄雲門新任的掌門。

師尊的離去,讓他感到無比痛苦,但站到了至高處的他,終於可以更好的保護她了。

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生來就比旁人敏感幾分。

所有人都說,師尊走得無病無痛,必是登仙之兆。

是他非要私下調查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師尊的顱內,發現一個微小的、殘破的卵殼。

其實,他沒能尋到卵殼的來處,等得時日久了,便也漸漸忘了。

可偏偏就在三年後某一日,他看見自己的枕邊人,將一顆蝶卵偷偷埋進了一處地底。

那是他這一生,第一次感覺天快塌了。

他尋了一個藉口,短暫離開了玉山一段時間。

他有多想問問她為什麼,就有多害怕問出這三個字,他們之間便再沒有回頭的可能。

他於人間隱姓埋名,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