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只覺得口渴和右臂的疼痛能要了他的命。他閉著眼,感覺眼球冰涼可眼皮子卻熱得要命,他的喉嚨幹得簡直快要燒起來了,可冰涼的右臂還在突突地疼,疼得人一刻也不得安生。

章臺柳費勁地爬了起來,接著手一滑又倒了下去。他的頭撞到了矮几角上,血立即以一種優美的姿態飛濺了出去。

趴了一會兒,章臺柳攢了點兒力氣,就又從榻上爬了起來。這次他坐得很穩,沒再出現一頭栽回去的那種現象。他隨手摸了摸,然後解下了那個珀璃小瓶,沾了點兒零星的酒液,擦到了自己的傷口上。

頓時天地都消失了。章臺柳迷醉地笑著,笑著看那幻夢中的人終於來到了他面前,強硬地把他從這無邊的痛苦中拖了出來,然後把他緊緊地護在了一個冰冷卻足夠安全的懷抱裡。

他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昏暗的藥廬裡響起了一聲急促的哽咽。

李林風成婚後第四日上午,有人找到了章臺柳。

“您這是怎麼搞得啊……”

天羅無奈地擰著帕子,抽空又把手背貼到了章臺柳的耳後試了試體溫。章臺柳手臂上的傷口開始腐爛了,這意料之中的異變引起了一場意料之中的高燒,如果今天天羅沒發現他,那估計章臺柳已經被自己給燒死了吧。

天羅嘆了口氣,然後揚起頭重重地嗅了嗅。

藥廬裡迴盪著一種莫名的味道。說不上臭,聞上去似乎還有點兒香,就像是果酒成熟之後那種誘人而甜蜜的香氣一樣。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唐哥……”章臺柳伸手去夠天羅的手臂,夠不到,就出聲攔他,結果誰也沒料到那把清亮的嗓子現在只能發出一些嘶啞低沉的噪音,完事兒還把天羅嚇了一跳。

“哎我在呢,”天羅把手頭上的東西甩到了一邊,“說,我聽著。”

“你幫柳,打聽個人……”章臺柳費勁地摁著胸口倒了倒氣:“天策將軍,李林風。沒入陣營,洛陽貴族。他家人,現在在歷城避難。如果他……不在來長安的路上,那估計就是在歷城。你就幫柳打聽打聽就行,柳心裡有個數……”

他說著說著,又睡過去了,嘴角還勾著一抹亂七八糟的笑。天羅靜靜地看著他睡看著他笑又看著他靜靜地哭,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

當最後章臺柳張開他那雙薄得近乎鋒利的唇,然後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抽噎聲時,天羅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憤恨地一拳捶在了牆上,然後轉身離開了。

伴隨著藥廬的木門被憤怒甩上時的一聲巨響,章臺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他出神地盯著枕邊那隻血紅色的珀璃瓶,隨後抬手擦乾了臉上的眼淚。

章臺柳又撐了半個月,其間有一個小離經進了藥廬。五天後他離開時,揹包裡多了一隻爛得只剩黑紫色腐肉和黃色膿汁的右臂。

朔風南襲的日子裡,天羅回到了西市藥廬。

“柳大夫,你醒醒,我打聽到了。”

章臺柳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是誰……啊,是你!唐兄你回來了……”

章臺柳一面說著,一面又動了動右肩想要起身,而這個動作換來的結果卻是他把自己狠狠地摜到了地上。章臺柳驚愕地盯了一會兒自己空蕩蕩的右邊袍袖,最後強行扯出了一個弧度優美的微笑。

“啊沒事兒——柳還有左手!”他艱難地轉了轉身,然後抽出左手攀著天羅爬了起來:“大不了以後再讓天工弟子們給弄一條假胳膊就行……那個,唐兄你先說正事!”

天羅抿了抿唇。他看著章臺柳滿懷期待的神色,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打到了這張瘦削而蒼白的臉上。

章臺柳被打得一愣,隨即天羅憤怒的吼聲就響了起來:“李林風……李林風是嗎!他這個月在歷城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