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親,夫人是李林甫的表妹!章臺柳!你一個男人,你拿什麼和李夫人比?!地位,還是錢權?你什麼都給不了他!你死心吧,你、死、心、吧!”

天羅吼著吼著,忽然古怪地笑了出來。他伸手扳住章臺柳的下巴,強迫他仔細地聽完他說的每一句話:“你知道嗎柳大夫,他們才成親了不到一個月,李家就傳出了動靜……”

章臺柳的眼睛猛地一閉,然後又狠狠地睜開。他瞪著雙眼,白得如同厲鬼一樣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點兒紅色。隨後他開口,用粗糙的嗓音說出了極度平淡的話語——

“你騙我。”

“我騙你?!”天羅的笑聲像是一條惡毒的蛇一樣:“是你在騙你自己!他就拿你當個消遣,就算有生死的交情又怎麼樣?!從頭到尾!從頭到尾不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你個傻瓜!哈!你!章臺柳!傻到家了哈哈——!”

天羅笑著笑著,忽然又大哭了起來。章臺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輕輕地擰著眉頭,手裡卻緊緊地握著那隻小瓶兒。

“你騙我。”

他淡淡地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隨後又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

“你……騙我!”

六年後,李林風終於回到了西市藥廬。

他輕輕地伸手,推開了那扇乾淨如初的木門。一切還像那年當街鬥毆之後一樣,木門一碰就會吱吱呀呀地轉開,接著昏暗的藥廬會被外面的天光映得一瞬間大亮,像是被誰的眼淚洗過了一樣清明安寧。

藥廬裡依舊很亂,一堆堆的草藥胡亂地疊成了一座小山,歪歪斜斜得,好像一碰就會引起一場雪崩一樣。李林風依舊小心翼翼地轉了過去,生怕一不小心碰掉了哪個紙包,再惹得柳大夫大發脾氣。轉過藥材山之後,就是一張矮榻。矮榻還在原來的位置,然而如今上面睡的這人,卻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清雋瀟灑。森森的白骨裹著他們初見時的那身獨步天下,左手指骨還緊緊地握著一隻珀璃小瓶兒。小瓶兒的蓋子沒了,裡邊的毒酒也全沒了,只剩下幾綹亂七八糟的什麼東西,蒙著一層厚厚的紅色的灰靜靜地躺在瓶壁上,看起來髒得要命。

李林風彎下腰,試著抽了抽那隻髒糊糊的小瓶子,果然沒能再抽出來。

於是他放棄了這種無謂的行動,轉而坐到了榻上。他的手懸停到了骷髏頭顱的上方,然後無措地晃了晃,最後也不過只是幫骷髏順了順他乾枯的長髮。頭髮實在是太脆弱了,李林風才只是輕輕一梳,頭髮就唰啦啦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李林風無奈地把骷髏攬到了懷裡。

“你以前……從沒嫌棄過我。我沒用,我懦弱,我是天策的傻逼頭頭兒,我突了你一瓶價值連城的的毒酒,我還不許你吃肉,天真到以為你是萬花就能長生不老,可你從沒嫌棄過我。”

他幫骷髏攬了攬鬆鬆垮垮的翩翩墨衣,然後把一個吻輕輕地印到了頭顱眉心的位置。

“我傻不傻,以為你能等我一輩子……我以為,我以為你愛我,我以為你能等我一輩子!我就這麼傻!我就這回兒最傻逼!你醒過來嫌棄我一次啊行不行!柳大夫你說我藥石妄顧非你不能苟活,我現在來拿藥了,可你他媽倒是給我啊!”

他一緊雙臂,懷裡的骷髏忽然像是不堪重負了一樣,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李林風呆呆地抱著一身墨衣,終於忍不住失聲痛苦了出來。

“我就這麼傻……傻到以為你能等我一輩子……等我一輩子……我他媽真傻到家了大夫你說是不是!你說啊!”

他的眼淚打到了一張什麼東西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李林風顫抖著將那張紙撿了起來,卻透過淚水,看到了一紙歪歪扭扭的《折楊柳》。

腹中愁不樂,願作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