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如今,這個官職早就沒了,鄉老只是指代鄉里年高德劭的人。

唐盧綸有詩云:“唯應理農後,鄉老賀君閒。”

雖然沒有官職,但在這個時代,鄉老卻是權力相當大的一群人。明朝在縣以下就沒有了政府機構,地方上的統治,所倚靠的便是兩種人,一種是士紳,一種便是鄉老。有的時候,士紳和鄉老,又是重合的。

通常說來,鄉老乃是當地某一大姓大族之長,在當地頗有威望,在族中更是靠著輩分兒說一不二。一般來說,地方上有什麼刑事案件,幾個鄉老湊在一起一商議,也就能決定了,根本不用往縣裡報。

諸如說,偷東西的就斬斷一手指,偷錢的女子侵豬籠,未婚先孕者直接燒死之類的……

這種沒經過任何審判,不依靠國家律法,很大程度是上依據族規和人為的認定而進行的判罰,看似野蠻血腥不講道理,但在這個時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便是縣裡衙門知道了,通常也是坐視不管。

他們可不會因為這個而得罪這些縣以下鄉村之中的實權人物。

蓋因這個年代,鄉老士紳對於地方政府的幫助是非常大的。縣以下就沒了統治機構,自然也就沒有太大的力量,而一個縣少則幾萬人,多則十幾萬幾十萬人,靠著縣城裡頭那幾個官兒,那些衙役能維持的過來麼?其實出了縣城,便是鄉老士紳們在維持。

他們的權力是政府預設的,同時他們也有一定的義務——比如說某個江洋大盜逃到了某地,海捕文書過來了,縣太爺只需要一句話,用不了多久,這江洋大盜就會被百姓們抓住送來。因為那時候人口的流動慢,一個地方所有人幾乎都是互相認識的,外鄉人的到來,簡直就像一堆白貓裡面一隻黑貓一般顯眼。

這位王老便是如此一個人物。

他家現在其實在祠頭莊已經沒地了,在他年輕的時候,還是住在這裡的,在這裡也有不少的田產。王家世代乃是這祠頭莊的大戶,莊裡除了吳家之外第二家有磚瓦房的便是他家,不過他家的還要更大更闊氣一些。王家在此地上百年繁衍生息,村口那間祠堂就是他家的。不過後來蘇家勢大,他一看招惹不過,乾脆就利索的把田產低價賣了出去,然後一家子都遷了出去。

聽說他幾個兒子在縣城做生意都賺了不少銀錢,現如今在別處也買了地,很是有些錢財。不過王老卻還是帶著幾個族中的子弟住在這裡,看守祖宗祠堂。

或許對於一個老人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王老進來之後往裡頭瞧了瞧,長長的嘆了口氣。他走到堂屋門口,手中柺杖輕輕敲了敲地,衝著那半大小子道:“三娃,別哭了,現如今哭不是辦法,總不成讓你爹孃就在上頭這麼晃盪著,還是把他們解下來安葬了吧。”

那半大小子哪裡有什麼主意?聽了之後便是一個勁兒的點頭,嘴裡嗚嗚的哭個不停。他不過是十三四歲,雖說在這個年代這歲數兒成親的都有了,但終歸還是個孩子,眼見爹孃都上吊死了,心裡又是痛苦又是悲傷。

王老說完,其實也沒管那半大小子同意不同意,便直接讓人上去解那兩具屍體。不過百姓們都忌諱鬼神,都畏畏縮縮的不敢,王老瞧著他們,冷哼一聲:“眼瞅著都要餓死,自己都要去坐了餓死鬼,還怕個死人?”

說完便是讓隨著自己過來的兩個族中子弟去解屍體,那兩個漢子倒是毫不畏懼,上前很利索的便給解了下來。

兩具屍體挪到屋外,兩人都是上吊死的,舌頭長長的伸了出來,眼珠子瞪得老大,很是可怖。有些膽氣弱的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退後幾步扭過頭去不敢再看。眾人瞧了,心中都不是滋味兒。

“這都是姓蘇的造的孽啊!”

說來也怪,王老爺子卻是絲毫不怕死人,他手中的柺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