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滅絕師太已經在武林放了話出去,若有哪門哪派在路上有為難你,便是與整個峨嵋作對!這就能讓大部分門派萌生退意——如武當少林、崆峒等假仁假義的大門派不屑為之,而那些零星小門派也不敢與峨嵋作對。當然,還有小部分中等勢力的門派不肯死心,卻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暗中解決了。”

我猜這多半是範遙他們所為。

陳友諒緩緩道來:“而那時,我……師父,也同樣想得到倚天劍,於是,我們見正派已無法再多加糾纏,便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用了些挑撥、利誘聚集了三教九流、綠林悍匪於大峽谷埋伏你,若是事成,從那群不成器的小嘍羅手中搶回他們奪來的倚天劍便好……只不過,他們失敗了。”

我沉默地聽著陳友諒述說著,心中關於那次大峽谷的血腥又忍不住翻騰於腦海,那種揮劍刺入人體直至麻木脫力的感覺,那真是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所以,我很不甘心,又無意中打探到李卿卿退出峨嵋的訊息,便布了個局……詳細的我不說你也知曉,只不過你非但沒有上當,反而玩了我和我的人一把……然後,不甘之下,我便潛伏於李家村,守株待兔。”

聽完整件事情的經過,而我面上依舊淡淡的,看似隨口地發表了句感言,“那我這隻傻傻的兔子算是被逮到了?”

陳友諒沉默了。

河畔的喧囂彷彿離我們倆很遙遠,以至於耳邊似乎只有風輕輕吹過草葉的聲音,心中陡然而至的空虛讓我忽然不想在意這個答案。

——就像不想用談判般和諧的口吻對你微笑道:我們之間沒有利益衝突,不如就當彼此沒有見過面吧。儘管我知道這樣說,憑你的狡猾聰明,多半會這樣做。

所以,寧願像傻兔子一樣相信,我與你的相逢並不是樹樁的陷阱。寧願像聖母或小白一樣相信,那微小如宇宙中的塵埃的莫辨情感,能如遮蓋整個天空的陰翳般巨大。

忽然,陳友諒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後坐起身子——雖然這個動作牽動了他肋下的傷口讓他疼得齜牙咧嘴,他抬頭望著撥雲見日的晴天,因為白熾的陽光刺入眼而稍稍眯了眯眸子,笑道:“可是,獵人從一開始都不餓。”

他沒有回頭看我,然後自顧自地小聲補了一句:“而且,你不知道獵人也是有同情心的,並且喜歡可愛的毛茸茸的小動物的麼?雖然……”他說到這裡,不由悶悶地摸了摸鼻子,“那隻看似可愛的毛茸茸小動物的攻擊力還是很高的……”

一瞬間心中好像被一種奇異的情緒填滿,我沒有說話,只是依然躺在草地上,用手指比劃出一個方形舉在眼前,透過相框般的形狀可以看見透藍的空,以及彷彿鯨魚般笨拙可愛的巨雲……我忍不住笑了。

……

之後,我與陳友諒同時向李卿卿一家辭行。一頓午飯之後,李清原夫婦送我們到村口,然後開始了話別。

而這時,李卿卿那女人的天性便很好地與木訥的李清原做了對比——我說的當然不是細膩啊敏感啊感性啊什麼的,而是八卦!八卦!

“卿卿姐,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只好低著頭悶聲解釋。

陳友諒在一旁連聲符合,雖然他在李卿卿那曖昧目光的掃視之下,臉也稍稍有些紅。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在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個傲氣的少年如今有些不好意思,靦腆著,微紅著臉龐,一副毫不偽作的稚嫩青澀模樣。

這個人……難道是狐狸變的?我心中忽然冒出了這個荒誕的念頭。

但是,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麼陳友諒能將不同型別的角色扮演得這麼惟妙惟肖。如果我沒有見過他囂張的模樣,就根本不會猜想到,這個時而會靦腆的大男孩,竟然只是他這隻狡猾狐狸的某一副性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