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熙的大舅已經走進來了,這是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男人,身上的棉袍半新不舊的,挺瘦。

“快叫大舅,這孩子,怎麼不叫人。”他娘從廚房裡出來了,一邊走一邊接過了孟廣慶。

“大舅。”孟廣慶環著他孃的脖子很乖的叫人,盼著大人們早點進屋去寒暄,因為他覺得有點兒凍腳——他爹慌里慌張的沒給他穿鞋。

“進屋吧,大哥來得正好,菜飯剛得,咱們哥倆正好喝兩盅。”李成奎說著把大舅哥讓進屋裡,張羅著讓大兒子李龍再搬一張炕桌。

“別忙了,我吃過飯來的,你們這飯夠晚的,再過一會兒可都該點燈了。秀啊,你別忙了,哥過來就是跟你們商量點兒事。”他大舅一來,孟廣慶倒是知道了他孃的閨名——秀,不過姓什麼還是不知道。

“什麼事?大哥你說吧。”兩口子都坐下了,小哥三個也都支起了耳朵。

“後天是你們回門的日子,你也知道你嫂子那人,平時就小氣,到時候你二哥、三哥和大姐都回來,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她肯定不願意,你們後天多拿點兒東西回去,咱娘那裡也好說話。哥私房錢不多,就這幾個錢,都給你添上,咱們堵住你嫂子的嘴,省得到時候家裡一大屋子人她擺張臭臉。”他大舅說著從棉襖裡掏出了一個破舊的小荷包,往外一倒,是四塊碎銀子,還有幾枚大錢。

“哥,你這是幹什麼,我們有錢。”兩口子趕緊把錢擱回荷包裡,他娘紅了眼圈,“哥,我們有錢,你別擔心。你別說嫂子不好,她那個人我還不知道嗎?刀子嘴豆腐心,說得那麼兇不還是給我繡了枕頭被面嘛。這幾年孩子多,日子不好她才經常唸叨唸叨,我都知道。

後天回門的東西我們都準備好了,備了四樣禮,一匹布、一罈酒、一條魚和十斤肉,趕早我們再在集上買點乾果,我還單給咱娘和嫂子備了銀簪子,我都準備好了,你別擔心。”

“是啊,大哥,我和秀兒現在是一家人了,你放心,這些事兒我都明白,你是怕我對秀兒隔著心,捨不得花錢是不是?

大哥,我跟你說,大龍他娘死的早,生虎子時候落下的病根,虎子沒到兩歲的時候她就沒了,咱們認識也好幾年了,這些年我們爺三個過得是什麼日子你是知道的,可你看現在,我們家裡裡外外哪裡不是乾乾淨淨的,秀兒是個好女人,我知道,我和她不隔心。

這些錢啊,你拿回去,我李二別的本事沒有,養活這一家大小還是沒問題的,後天你看著,保管不讓你們作難!”李成奎拍著胸脯保證著。

“這我就放心了,那行,你們吃飯吧,這做的是什麼啊?還挺好看的。”他大舅把錢收了回去,聞到飯桌上的香味兒往前湊了湊。

“這是懷熙教我的,說是看書看來的,紅燒肉,他爹說醉仙樓裡就有這菜。哥,我把酒都燙好了,你趕緊上炕,和他爹喝兩盅。”他娘把一個小一點兒的飯桌放在炕上,單獨擺了兩副碗筷。

“醉仙樓的菜?你小子看的是書還是菜譜啊?我可告訴你,你爹供你念書可不容易,你得好好念。”他大舅一邊說著一邊上了炕,雖說吃過飯了,可自家的飯和屠戶家的飯還真是沒法比。

“我知道了,大舅,您嚐嚐,可好吃了。”孟廣慶夾了一筷子兔肉給他新認的大舅擱在碗裡,他原來只有一個嗜賭如命的爹,到這裡之後還真是不錯,連舅舅都有了,這稱呼讓他很新鮮。

“這小機靈,這是怕我說他,大舅嚐嚐我外甥的菜,嗯,嗯?!這真好吃啊!這菜譜沒白看,將來開個酒樓都行了。”

……

吃完晚飯,大舅回去了,他娘坐在燈下縫衣裳,孟廣慶用毛筆蘸了水在桌子上練字,一手拿筆,一手拿抹布,寫一個字擦一個字,逗得他娘直樂,“懷熙,趕明兒你上了考場,也得一手拿筆一手拎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