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是真的恐懼。

王甲已經推開了家門。

院落中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

一年沒有住人,這院落簡直已經成為了原始森林。

一顆顆樹拔地而起,樹與樹之間是半人高的荒草,上午九點的陽光,已經稱得上是火毒了,但照在這樣的院落中,依然象是照在了遠古洪荒的世界,顯得無比陰森可怖。

一群群麻雀沖天而起,一隻野兔瞪著紅眼看看王甲,一隱而沒。走了兩步,兩隻刺蝟探出小豬一樣的頭,瞪著眼睛看看他,縮成了刺球。再走兩步,一條草蛇蜿蜒消失。

這個家,幾乎已是名副其實的野生動物保護區了。

看到這樣的景象,王甲除了吃驚,就只有苦笑。

他仰頭看看祖屋旁的椿樹,枝葉森天,那已經是全村最高的一顆樹了。

他徑直行向上房屋。

回祖屋取神位、靈牌是他此行的目的,但祖屋的涵義事實上與老人等死並沒有什麼區別,祖屋內的家譜、神位、靈牌,也都無一不代表著陰世,他這個陽世的人,說什麼也談不上喜歡。

既然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就該四處看看。臨走時再取東西,反而更好些。

上房屋的大銅鎖,已經生滿了銅綠,屋簷下蜘蛛網密密界著,王甲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攔路的枝葉,障礙的雜草,來到了上房屋前。先折下樹枝打散蜘蛛網,再開鎖推門。

一股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子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

陰涼的氣息過後,是一股黴味,片刻後,等氣味正常了,王甲才邁步進房。

幾隻老鼠不慌不忙地鑽進床底。床板上一層灰塵,床一端捲起的被塑膠布蓋著的鋪蓋上,也是灰塵, 床邊的桌子上,也是佈滿了灰塵。幾支東倒西歪、燃了半截的蠟燭,也難以看清本來面目。窗欞上,結滿了蜘蛛網,窗紙上盡是破洞,還有點點的青苔。

轉向西側,那壘在一起的大木箱,箱子旁邊的桐油大衣櫃,也都有了道道的裂紋。

一隻被咬得盡是棉絮的被子,扔在衣櫃前,王甲皺著眉頭,饒過了被子,感覺彷彿踩到了什麼,停下,彎腰從地上拾起了一隻燃了頭部的蠟燭。看了看,再隨手扔到地上。

櫃門的鐵鎖已經鏽得不成樣子,隨手一拉,鐵鎖竟被拉開了。

取下鎖,衣櫃的櫃門“吱”一聲自動開啟。櫃內,被褥疊放的整整齊齊,被褥上是幾頂兒時戴的繡花銀鈴帽,帽子旁邊放著幾雙嶄新的童鞋。這是用來鎮邪的。兒童是陰陽交融者,未受到塵世的汙染,身上自自然然地帶有正氣,鬼怪精靈,不敢輕易接近。鞋帽並放,象徵著“人在”,可令邪魔外道退避三舍。

王甲隨手掂起鞋帽,不覺憶起了兒時的歡樂。

那時他體弱多病,噩夢不斷,膽子也小,兄弟倆外出玩耍時,當前開路的,反而是弟弟。長大之後,因“膽小”而喜歡上命相、風水、氣功等數術法術養生術,弟弟卻不信神怪妖邪,只習練拳腳之術。

把鞋帽放回了原位,彎腰從衣櫃的最下格里找出了兩個“孝條”,裝進口袋,鎖上櫃門。

“幸虧昨夜沒有聽阿木的吵吵,不然,回來住光打掃都得大半天。鎖該換新的了。等回去的時候再說吧。”他自言自語著,象是和老朋友告別一樣拍了拍櫃旁壘著的大木箱,塵土四漾。他轉目四顧一下,找到了掃帚,掃了兩下,但見屋內塵灰四起,嗆人口鼻,急急竄出屋子,咳了兩聲。

院子的大石缸裡,有大半缸的雨水。水面上浮著幾片薄薄的綠苔,烏綠的水中游動著猩紅的魚蟲。缸旁邊的雜草叢中仍著一隻破葫蘆瓢,一隻裂縫的鋁盆,他彎腰拉扯兩下,葫蘆瓢破了,鋁盆也變了形。王甲想了想,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