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發瘋似的撥開人牆,猛撲過去,狂呼大叫,聲淚俱下,當搶救的人厲聲制止她時,她止住了哭聲,嘴咬住了手指抽泣著,驚恐的雙眸,磁石般地緊盯著孩子的臉,周圍鴉雀無聲,母親的呼吸也彷彿停止了,靜觀搶救者的人工呼吸動作,直到那孩子吐出一腔黑水,發出一聲喘息時,這一瞬間,母親的眼裡閃出希望之光,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撲過去,呼叫男孩的名字,以求點燃那垂危的生命之火。當孩子微微地睜開雙眼時,接著又是一陣帶著喜悅的哭聲和呼喚。”

我們不妨想一想,那位母親在聽到兒子溺水的一瞬間,想些什麼?她會考慮自己怎樣狂奔、怎樣哭叫、怎樣猛撲過去、怎樣用嘴咬住手指,又怎樣急切呼叫兒子的名字?她會意識到自己的這些動作表情嗎?會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怎樣搖動兒子的身軀、眼睛裡的淚水怎樣奪眶而出、自己的呼喊怎樣悽切嗎?她會自覺地去表達感情嗎?還有,她能考慮到自己這樣爆發感情究竟有沒有實用價值或實際“效益”?如果這樣,她的感情就不存在了。

詹姆士對情感的不能分析有非常精當的比喻,他說,要想對感情“作內省分析,事實上等於捏住正在旋轉的陀螺,想捉到它的運動。或是等於想快快點亮煤汽燈,看黑暗的樣子。”《心理學原理》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第92頁。神經生理學家說,情感的生髮是自主神經系統以及有機體的五臟六腑的總動員。故情感不受意志控制。而越企圖控制就越失去它。我們自己的體驗也可證明,如果把感情仔細思索起來,並予以特別注意,結果反而會降低感情的強度而且阻止其自然流露。“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正此之謂。

藝術的本質是抒情的,在藝術創作中,感情活動的非自覺性,意味著自我意識的完全的或一定程度的喪失。而自我意識的喪失又意味著主客一體或人我不分、物我兩忘。這很類似精神病患者誤把幻想當現實的那種心理狀態。惟一的區別是,藝術家能夠控制自己的心態,他能縱能收,能進入變態,也能恢復常態,返回現實。而精神病患者卻陷入虛幻世界不能自拔了。英國精神病學家哈特(B�Hart)曾指出,常人雖也有變態的時候,但並不完全喪失和實在界的接觸,“他的朋友看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沉浸在他自己的念頭之中,對周圍發生的事全不理會,但是如果需要,他是能夠把自己拉回現實中來的,儘管這是很費力的。這就是說,他與日常生活已分裂到某種程度,但這種分裂是部分的、不完全的,並且是暫時的,假使再進一步發展,真的病了起來,這種分裂就要加劇並經常化。那病人(現在可以這樣稱呼他了)就完全把自己從現實世界分離出去,而把他的精神力量全用在白日夢中去了,他永遠生活在一個自造的世界裡了。”《瘋狂心理》英文版第147頁。從哈特的分析中,我們不但瞭解到兩者的相異處,也瞭解到兩者的相同或相通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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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人我不分即推己及人(1)

在文藝創作中,人我不分、主客一體、物我兩忘是很自然的、普遍的心理現象。按中國的說法叫神遊,外國的說法叫移情。先說人我不分,人我不分即推己及人、設身處地或易地而處,也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魯迅說:創作就是“借別人以敘自己,或以自己推別人的東西”。李博說:“詩人、小說家、劇作家、音樂家甚至雕刻家和畫家都能感受到自己所創造的人物的情感和慾望和所創造的人物完全融合為一,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幾乎也是一條規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