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薦代為戶部侍郎的人深惡痛絕,只因為天子器重才不得不容忍,至於會贊同他提出的大方案,那是想都不用想。至於蕭嵩固然器重裴寬,對與裴寬同族的他倒也有幾分照應,可蕭裴兩人是各方面鬥得如火如荼,開闢新戰場著實力有未逮。故而,此刻他也沒把李隆基的話太放在心上。就當他起身預備告退的時候,李隆基突然瞥見外間似有人影閃過,頓時叫了一聲。

“誰在外面?”

“陛下,是奴婢牛仙童。”

當年只不過是一介宦者的牛仙童,因為走了武惠妃的門路,而後又對高力士大加巴結,再加上靈巧善媚,如今在李隆基面前倒是頗為得寵。不消一會兒,等候在外的他就聽到了天子的聲音:“朕正在見裴卿,什麼事這麼急?”

“回稟陛下,是隴右道採訪使苗延嗣苗公的奏疏。”

隴右道採訪使定了苗延嗣,這件事幾乎緊挨著蕭嵩和韓休下臺就定了,以至於無論蕭嵩還是韓休,都在心裡認為這是一樁針對杜士儀的陰謀。無奈蕭嵩黯然辭相,是覺察到了天子對自己兩度和人搭班子,兩度和人鬧不和彷彿已經厭煩了,如今索性乾脆辭相去頤養天年,沒辦法再插手,只能授意兒子給杜士儀寫了一封信讓其小心。至於韓休,這位剛直的前宰相現工部尚書,根本就是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杜士儀沒道理會怵苗延嗣,所以連提醒都沒費事!

兩人竟是誰都沒領會到,這麼一樁任命並不是朝中哪個忌諱杜士儀的人,比如李林甫干預的,此事和後宮也好諸王也罷,全無半點關係,而是天子之意!

所以,李隆基一聽到是苗延嗣的奏疏,臉上的漫不經心立刻完全收了起來,當即吩咐道:“送來朕看!”

等到牛仙童進來送上奏疏之後,他卻開口留下了裴耀卿,等到劃開封泥旋開銅筒,從中取出那一卷厚厚的奏疏展開看之後,他挑重點一目十行掃了掃,看到第一個訊息便氣樂了:“這個杜君禮,朕一貫看他沉著穩重,想不到也有衝動莽撞的時候。”

可緊跟著,他就看到了苗延嗣事無鉅細地詳述了查問的那樁案子——從郭知禮等人洩露杜士儀行蹤,引吐蕃入寇,繼而想以此反擊博取軍功,從而一舉兩得——每一個環節苗延嗣都指出了明明白白的人證物證,末了自然還不忘義正詞嚴指責了一番杜士儀。

儘管郭知禮等人罪大惡極,但若非杜士儀甫一上任便大動干戈,怎會讓彼等喪心病狂?

裴耀卿陪坐下首,親眼看到李隆基的面色從紅潤到鐵青,知道苗延嗣的這一道奏疏恐怕非同小可。果然,天子在久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怒喝道:“杜君禮這些天就沒有送來過奏疏麼?”

牛仙童見李隆基怒吼的物件竟是自己,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他旋即反應了過來,慌忙小心翼翼地說道:“這是奴婢剛剛到內侍省時,高將軍讓奴婢先送的。”

一應奏疏先送高力士,然後再轉送御前,這一道程式裴耀卿從前也聽說過,但如今真正聽當事者這麼說,他仍是不禁心中暗歎。閹宦干政,人主大忌,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高力士並沒有什麼大惡,甚至在對待宰輔高官上頭還比較公允,並未聽說挾聖眷謀私的事情。他的那些前任,除卻少數幾個瞧不起閹宦的強項宰相之外,大多數都和高力士相交甚好,他也無意出這個頭。所以,他見牛仙童答非所問,便主動接過了話茬。

“陛下,臣記得杜君禮前一道奏疏,是為臨洮軍正副將郭建以及王忠嗣,並振武軍使李昕請功的,其中主要是解說了此次吐蕃入寇之事,以及河州、廓州、洮州處置合宜,退敵有方,未有折損,似乎並沒有別的。不知隴右道採訪處置使苗延嗣奏了什麼?”

“你自己看看。”李隆基信手將苗延嗣的奏疏遞給了裴耀卿,隨即便對牛仙童喝道,“既是朕問你,你卻不知道,那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