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抽一口氣,冷意無法驅散心頭慌亂,他立即睜開眼睛,但參差不齊的木刺已經落下。

“不要!”

撕心裂肺的慘叫卻挽留不住去勢,硬物沒入燦爛的金色中,血色棄滿,溢位,涎落,染紅鉗制在頷下的手。

這一箭,比穿透心臟更痛……長琴不敢接受這個現實,他想要就這樣死去,但身體機能卻強迫他機械地均勻呼吸,甚至連脈絡也妄幫他的意願,無情跳動。

長琴從不愛怨天尤人,但他現在甚至恨上了讓他重生的夜昕。他寧願多年前的那一天就死去,那麼賽里斯就不用遭受這樣的對待,眼睛也會完好。

自從來到古埃及,金色眼眸是他生活的一部分。開始,那雙眼睛摻著多少崇拜與冀求,七歲的賽里斯不過是想得到憐憫和愛護;漸漸地,又添上堅定與決心,賽里斯只是努力把握幸福;後來呢?長琴驀然醒覺,原來賽里斯愛慕的目光由來已久,但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

分明只有十三歲,理應是衝動叛逆的年紀,他卻從來不需為此苦惱。賽里斯懂得察顏觀色,對他關懷備至,小心翼翼地隱藏感情,壓抑自我,完全只為了那麼卑微的願望——留下來,不要走,帶上我。

溫柔,堅忍的賽里斯從不多話,悄悄施予,默默承受。

至於賽里斯,或許連目光追隨都是奢侈的,現在要將這唯一的任性也剝奪嗎?

與之相比,他的自尊算什麼?

“你想要什麼。”長琴平靜地問。

注意到異常,二世暫時停手,看著被戳瞎左眼的賽里斯,他因眼見的狼狽而快樂,不覺冷笑:“李長琴,既然你重視賽里斯,那我就弄瞎他,折斷他的四肢,割掉他的舌頭,用鉛灌滿他的耳朵。讓他即使生存,也永遠無法感受你。”

酷刑出自人類思想,然而能夠付之行為,究竟又是出自何等怨恨?李長琴深感諷刺,他失笑,笑聲悲涼,竟讓士兵們心中悚然。

二世也因為這笑聲而打住,他訝異地注視李長琴,竟然有點擔心:“你……怎麼了?”他想要李長琴,但不想要瘋掉的李長琴。

長琴凝視二世,努力回憶,將所有所有值得留戀的感情掏挖出來,賭上去,他低聲下氣地求道:“二世,哪怕你還念在一絲舊情,求你放過我們,求你了。”

二世默然凝視李長琴,卻不能接受情感要挾,他自有一番理解:“你為了賽里斯,就連我對你的感情也能夠出賣嗎?”

彷彿聽見有什麼破碎,零零散散地將最後的希望打得支離破碎。長琴再一次現出笑容,剛才的哀求彷彿未曾發生,他眼中似是極地冰寒,不帶半絲溫度。

“二世,你做那麼多,也只因為嫉妒對吧?”

二世不動聲色,他看不透長琴的心思。

“好,我為了賽里斯什麼都可以做。現在只要你住手,只要你不再傷害賽里斯,我什麼都給你。自尊,感情,一切一切都給你。”

“哼,可笑!我已經掌握你的一切,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二世怒極。

“是嗎?”長琴蔑笑:“如果沒有賽里斯,即使你對我做任何事,你認為我會在意嗎?”

“……”

“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拉美西斯?二世。”

二世知道李長琴意圖用激將法救賽里斯,但事實又恰恰如此 ,賽里斯的確是通向李長琴內心,唯一的存在。不是談條件,這根本就是威脅。

之前沒有一絲妥協的李長琴,根本未為他所擁有。

但是二世即使明白,也無法原諒,無法原諒李長琴放棄一切也要為賽里斯著想。

怒火燒向賽里斯,卻因眼前所見而熄滅。那張無懼於一切般沉靜的臉現出了恐懼,原來這兩個人的弱點……是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