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不漏背出來。為什麼?也許在心中,一直就把她敬作“洛神”,靈感所激,存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也被勾了出來。

孫多慈踮起腳,伸手勾下樹枝,從中選了兩顆最紅最亮最圓最滿最成熟最結實的紅豆,摘下來,輕輕放於手中,然後兩拳緊握,合在胸前,閉上雙眼,似是暗暗祈禱,暗暗祝福。之後,她走過來,懷著一顆真誠之心,把紅豆捧到徐悲鴻面前。

讀過王維《相思》的人,誰能不解紅豆“此物最相思”的寓意?

紅豆如火,紅豆如詩。

紅豆如這秋色空曠,紅豆如這長天明淨。

紅豆是孫多慈清澄的雙眼,紅豆是孫多慈一顆純潔之心。

徐悲鴻當然知道孫多慈此時的心意。透過紅豆,孫多慈向敬重的老師表白的,是她發自內心的真愛——

質堅如鑽,不蛀不腐,始終如一而久久遠遠。

色豔如血,紅而發亮,色澤晶瑩而永不褪色。

那份莊重,那份神聖,那份毅然,都不能不讓徐悲鴻深深感動。

徐悲鴻覺得眼角有些溼潤。他知道,在孫多慈無言凝望之中,有太多的期待,太多的信任,太多的憧憬。他忍不住伸出兩手,把孫多慈緊緊環抱在自己懷裡。孫多慈把頭伏到徐悲鴻的胸膛上,閉上眼睛,靜靜享受他寬厚而博大的愛意。

天地之間一片空白。

天地之間一片寧靜。

之後,徐悲鴻低下頭,將嘴唇輕輕貼向孫多慈。孫多慈雖然眼睛是閉著的,但似乎也有同樣的需求。兩人唇齒相交的那一刻,徐悲鴻感覺到了孫多慈發自內心的悸動。

關於孫多慈天目山採紅豆相贈老師的故事,後來衍生出許多版本,其中傳得最廣的,就是徐悲鴻回南京後,特地到一家大銀樓,訂製了一對金戒指,將這兩枚珍愛的紅豆,分別鑲嵌於其中。紅豆之上,一鐫“悲”字,一鐫“慈”字。前者送與孫多慈,後者留給自己。之後四五年時間內,這枚特別的情侶戒指,一直戴在徐悲鴻手上。蔣碧微也有發現,指桑罵槐了多次,但徐悲鴻根本不予理會。直到1942年與廖靜文相識相知相愛,徐悲鴻這才把它從手上取下來。

孫多慈《西天目山大樹王》,寫於1934年秋。

1934年,徐悲鴻年屆不惑,他沒有想到,這年秋天的天目山之行,讓他意外收穫到了孫多慈的愛情。愛情的動力,又激勵他進入繪畫創作上的迸發期。天目山寫生短短一週,他就創作了十多幅新作。其中油畫《天目秋色》是他的心愛之作。畫面上,秋山紅葉,層層疊疊,曠野寥天,氣勢磅礴,無論構思、技巧、色彩,都明顯帶著一種新生的活力。國畫《西天目老殿》運用對比和遮掩手法,借古殿的低矮外牆,襯托出古杉的參天氣勢,是一幅繪畫語言生動的精品。畫面題款為:“西天目山老殿古杉參天,不下萬木。廿三年秋遊之歸憶寫所流連。悲鴻。”鈐“悲”白文印。

情商與智商相伴,激情由愛情相生,這也符合畫家的創作規律。

孫多慈從天目山返校後,則以近乎於自戀的心態,畫了一幅油畫《孫多慈自畫像》。她把自己的善良,自己的寬厚,自己的溫和,自己的單純,自己的執著,自己的一切一切,透過筆下的色彩,儘可能地表現出來了。因為開始定位就是畫給徐悲鴻的,所以這之中,更多的還是一片柔情。徐悲鴻看了,驚訝不已,他沒料到孫多慈的畫風畫技,能有如此之高的水平。這年年底,徐悲鴻的許多摯友,都收到了他自南京寄來的一幅照片,照片上拍的,就是孫多慈的這幅自畫像。每張照片後面,徐悲鴻都有題記,其中送給舒新城的一幀寫道:“慈性溫良敦厚,而其畫則雄健縱橫,此乃近作之一,新城吾兄存之。”還生怕舒新城不相信,後面慎重又慎重地落下“悲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