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持續了一刻鐘,吳老先生站起身來。

枯瘦的手先是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幾根鬚毛,渾濁而不失精明的眼睛往底下瞄了一下,見個個小兒俱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小腦袋時不時趁他不備便往窗外門邊探去,心底失笑,面上卻仍是刻板。

過了一會兒,他才敲響了下學鈴,清脆的鈴聲一起,眾小兒停下手中的動作,聽完吳老先生的下學詞,記下了明日要上交的功課,在吳老先生的許可下才開始收拾紙筆裝進自己的書袋裡,起身跟吳老先生拜了辭別禮,才蹦蹦跳跳地出門。

瞧見學生們走的差不多了,吳老先生也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來,習慣性地抬眼一掃,發現還有一個學生正慢吞吞地挪著身子,樣子頗有些不願離開的意思,他心裡納悶兒,這小胖子往日都是頭一個出門的,今日怎麼捱到了最後?

吳老先生輕咳一聲,“瞿文晉可是有什麼不懂,要請教先生我嗎?”

晉哥兒耷拉著眼皮,給吳老先生拜了禮,才說:“弟子無事,老先生告辭。”

見無事,吳老先生也並未放在心上,點頭嗯了一聲,放了他走。

晉哥兒剛出了門,外頭恭候多時的果子就急急走了過來,“我的爺,您怎的才出來?奴才買來的油餡餅兒都快涼了。”果子邊抱怨,邊奉上了食物,一面還給接過了書袋自個拎著。

晉哥兒悶不吭聲地接過,放到嘴邊狠狠咬了一口,主僕倆人才往家走。

果子為人機靈,瞧出主子今日心情不好,只並不知何人招惹了他,也不敢問,只跟在他後頭隨著他的步子慢慢往家挪。

往日一刻鐘不到就能走到的路程,愣是走了近小半個時辰還未到,果子瞧見天色逐漸黑了下來,再要耽擱下去,難免家裡兩個主子心生擔憂,又恐自己照顧不全將小主子弄丟了,那可就大發了!

他趕緊苦著臉,弓著身子求著跟頭用靛色錦帶子捆成了雙丫髻的小主子,“小少爺誒,到底是誰個惹著了您,您給奴才說了,奴才明兒個就去尋他麻煩,此刻咱們還是早先回府吧,一會兒天色暗下來,那叫花子人販子可都是要出來混的呀!”

果子再是機靈,也才一個十歲剛出頭的小少年,主子如今還不滿六歲,若是真遇著了不測,那他還真是半點辦法都沒有,也就是瞧著私塾離家近,瞿家又是鎮上有名的富貴人家,白日裡有自己陪在小主子身邊,才叫府裡兩個安心不少。

晉哥兒皺皺眉頭,小嘴抿的死緊,嘴上並不理會他,卻是揹著小手往家走,步子倒是比起原先緊湊了不少。

果子跟在兩步外正要鬆口氣,一旁兩個晉哥兒的同窗就勾肩搭背過來,是虎子與猴子,晉哥兒擰著眉,並不願理睬他們,徑自朝前走。

虎子生的虎頭虎腦,最愛與他對著幹,一把將他拉住,麵皮上笑得肥肉都在抖,晉哥兒嫌惡地扯下他的手,就聽見虎子嬉皮笑臉地說:“你這小胖子怎的還未歸家呀?往日不都是頭一個鑽出門的,今日怎的不學好,在街上游蕩起來。”

“關你甚事!”晉哥兒甩下他又扒拉上的爪子,圓圓的小臉上有著怒意。

“喲!”虎子嘻笑一下,他比晉哥兒大個三兩歲,家裡是做屠戶生意的,耳濡目染之下,性子十分油滑,他勾著一旁尖嘴猴腮的猴子,學他爹做生意時那樣用大拇指揩了揩鼻,“咱們是同窗,日日在一塊兒學習,便是兄弟。”

虎子在他胸口捶上一拳,晉哥兒沒站穩,不妨後退了半步,怒目瞪著他,虎子依然嘻笑,“走!哥哥領你頑去!”

虎子說著就要牽起晉哥兒的手,晉哥兒將手揹著身後不叫他牽,“不去!我得家去,天色暗了,娘要擔憂的。”說完就不再理他,朝著果子揚揚小下巴,“咱們走!”

虎子見了“嘁”的一聲,“德性!”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