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眉姐兒回來已是數日後,頭頂上的日頭正是最烈的時候,晉哥兒今日不上學正坐在娘房裡寫字。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端正,白白胖胖的小手執著筆桿一筆一畫描著字,晉哥兒用的墨竟還帶了香,散的滿屋子都是。

嬌杏在旁瞧了好半晌,怕影響他寫字便挪到花廳的湘妃榻上吹風納涼,抬抬手示意秋萍停下打扇,仰面迎著自然風,“這處倒是不怎麼燥人,吹來的風也不似旁處那般只覺著溼熱,倒還沁人的很。”

“那是自然。”秋萍笑著停下手,指指不遠處池塘裡株株亭亭玉立的蓮花說,“這處離塘近,自然涼爽一些。再則此處處在東面,過了正午日頭就朝西面落了,送來的風必會比旁處涼上一些。”

“你倒知道的不少。”嬌杏笑一笑,“怎麼今日玉珠沒帶了圓姐兒過來?”

這話才剛落下,就見一身粉裙的玉珠抱了圓姐兒進來,走得滿頭香汗淋漓,到了跟頭福上一福才道:“讓主子見笑了,奴婢本想著晚些時候再來的,可這圓姐兒卻是不肯,硬要來您這,可叫我費了好大一通力氣。”

圓姐兒早也掙扎著自娘身上下來,她娘正一面拿手作扇扇風,一面捏著帕子擦面上的汗珠。不用娘指,自己一陣小跑就衝進了嬌杏懷裡,揚起圓圓的小粉頰,眼睛望著廳中圓桌上的幾碟冰鎮果盤,伸出小手指了一指,“姨呀~那個~”

玉珠見了剛要斥她沒規矩,嬌杏就先抿起笑,親手捏著銀籤兒給她插了一小塊送進嘴裡,見她嚼幾口吃完了,才問,“圓姐兒可還吃?”

“吃!”圓姐兒點點頭,吃了幾塊又想起什麼,皺起小眉頭來,“晉哥哥也吃!”

“什麼晉哥哥?”玉珠走近前來,沒好氣地捏捏她的小粉頰,“那是少爺,教了多少回竟還不知改!”

圓姐兒癟癟小嘴,烏葡萄似的眼珠子瞬間染了淚,欲掉不掉的模樣可憐極了,聲音癟癟低低的,“少爺……”

“這才多點大的孩子。”嬌杏斜一眼玉珠,將小可憐圓姐兒摟進懷裡,抽出絹帕輕輕替她沾著淚,“你愛喊晉哥哥喊就是,咱家也不是什麼書香世家,無需守那些門面上的規矩。”

主子既發了話,玉珠也不好再說,小圓姐兒止了淚破涕為笑。嗯嗯兩聲點點小腦袋,又扯著她的桃粉色小裙襬,摸摸頭上的紅色小珠花甜甜笑起來,“圓姐兒瞧晉哥哥!”

“你晉哥哥在寫字。”嬌杏喜歡她這股甜膩勁兒,“圓姐兒先坐在這玩兒,晚些時候再瞧哥哥可好?”

圓姐兒點點頭,咬著手指頭想起一樁事。晉哥哥寫字的時候最不喜被人打擾了,有一回娘與姨姨在說話,叫她偷偷溜進書房去,晉哥哥正端坐在書案前寫字,許是太過認真連邊上站了個她都沒發覺,後頭還是她拍拍他的肩輕輕喚了聲晉哥哥,他才注意到她。

可就因著那一次後,晉哥哥每回見了她都是橫眉冷眼的,圓姐兒低著腦袋想著,心裡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了。

池塘裡才送來一陣蓮花的清香,晉哥哥就伴著清風邁步進來了,陽光籠在他高大威武(低矮圓胖)的身軀上,透出英氣逼人(憨態可掬)的味道,圓姐兒才要揚起笑容跑過去,卻叫前院跑來報信的丫頭給打了岔。

圓姐兒怯怯地收回了手腳,拉著孃的裙子躲到了她身後,半張臉露出來望著老爺身邊那個面黃肌瘦,眉眼細細的女孩兒。瞧見晉哥哥被老爺喊過去與她見了禮,嘴裡還喊著妹妹,面上也是少有的帶笑,立馬心裡就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扯住孃的裙子悄悄抹起眼淚。

圓姐兒正哭得起勁兒,大人們一副心思俱在那個女孩兒身上,突地被嬌杏點名叫出來,嚇得眼淚水想收都收不住,啪嗒啪嗒地直往地磚上砸,嬌杏吃一驚,“怎的好端端哭起來了?快過來,這是眉姐姐,比你大兩歲。”

圓姐兒心裡頭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