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他應該是自己人;可他的定位始終明確得很;自己忠於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天子。故而;他在說出這麼一句中肯的話之後;繼而又恭恭敬敬地說道:“郎君這些年來成婚生子;不再是孑然一身;有時候性子難免急躁;而宮中人往往踩低逢高;想來一時因撻責而心生怨怒;以至於構陷郎君也是有的。

“你不用幫他說話;朕當年偏寵於他;如今子女眾多;他身為太子薄德寡能;朕對他多有不滿也是事實”李隆基輕哼了一聲;隨即就若有所思地說道;“倒是杜君禮所言;朕也有些狐疑;緣何不是別人;而是他?想想他回京之後;其他的事情興許只是按部就班;但此前大考之際;他一手揭出了考功舞弊的案子;因而那些胥吏痛恨於他;因此和宮奴勾連;以至於打算陷他於死地;這是最可能的”

“聖人英明”高力士知道不管李隆基是真的這麼想;還是有意這麼說;這都是為此事徹底定了性;他自不會多事。等到他巧妙地漸漸拐開了話題;說到了寧王山池院;又說到了薛王此次兒子和孫子同一天出世;漸漸的;他就覺察到了李隆基的倦意;聲音自是越壓越低;直到聽見榻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他這才躡手躡腳地緩步後退;悄悄出了門外。

無論是兄弟姊妹也好;妻妾也好;兒女也好;當今天子心目中最重要的;永遠都是自己。故而;他獨寵武惠妃;卻在試探性地向大臣提過一次冊後就閉口不談;甚至於太子也時至今日尚未更易。原因只有一個;李隆基親身經歷過那個武氏主宰天下的年代;對於後宮於政本來就警惕得很;更何況武惠妃就是出自武氏只不過;天子這樣曖昧不清的態度;太子李鴻固然心懷怨言;武惠妃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

一夜的呼嘯寒風過後;次日一大清早;熬了整整一夜的杜士儀特意用冰冷的井水洗過臉;又用過湯餅和小菜;除卻眼睛裡頭有些血絲;精神卻還尚好。而高力士站在書案前親自過目了那一篇約摸七八百字的神道碑文;只覺得字字珠璣;清逸之氣以及哀婉之意拂面而來;不禁擊節讚歎道:“果然絕妙好文大家若是看了;必然會為杜中書這生花妙筆浮一大白;金仙長公主若泉下有知;一定亦會滿意的。”

“也是因為此前我便仔仔細細琢磨過;倘若這篇神道碑文有幸由我草擬;應該寫些什麼;如今總算是幸不辱命”

“那是自然。”高力士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旋即就說道;“時候不早;杜中書也該去預備參加朝會了。對了;今日是吏部銓試之日;預祝杜中書馬到成功。”

“我只是一後輩;不過是跟著諸位前輩好好學一學而已。”

杜士儀口中這麼說;人卻打起了精神。他很清楚;昨晚上打的是不期而至的遭遇戰;而今天開始的這一仗;方才是他蓄意透過大考;從考簿舞弊撕開了一條口子;進而從吏部尚書侍郎手中奪下銓選大權後的最好機會;也是唯一一次機會下一次;若想透過銓選再做什麼;那恐怕不太可能了

昨夜杜士儀輪值宮中後被召入山齋院;這種事情在朝會上幾乎無人知曉。但凡知情人士;高力士奉李隆基之命;親自帶頭幾乎都給處置於淨了;至於中書省那些當值的吏員;都以為杜士儀是被李隆基召入宮寫金仙公主神道碑文;故而這個理由倒是廣為流傳;就連蕭嵩在朝會上奉旨宣佈主持十銓的官員名單;退朝之後也忍不住問了一句。唯有身為始作俑者的李林甫;看著氣定神閒和同僚說話的杜士儀;心底滿是不可思議的詫異。

要知道;就算出首告密的那傢伙並不是真正的當事者;可太子勾連大臣這樣要命的事;竟然也能夠被杜士儀翻轉過來?幸好;他這一次是透過人旁敲側擊;否則若是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就糟糕了

儘管裴光庭的循資格銓選法遭到各方紛至沓來的批評;但從可行性來說;卻擁有不可抹殺的優勢;那就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