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這座聞名已久的古都之下,到底是怎樣一副場景。

閉塞的巷子裡,牆上的灰白粉塵被歲月褪去,在每一個下過雨之後的角落裡都還殘留著尚未滴完的水漬。

牆根底下,蟲豸彼此經過,沿路看見的一切生靈都彷彿天生這樣,身上穿的沒有一處不是骯髒與晦暗。

這裡是西都最貧窮的地方,彙集了大量流民與黑戶。常人都知曉,西都有十二朝之底蘊,有妙藏天下的珍寶,有先朝最慷慨壯懷之名門。但唯獨沒人提起過,這裡藏著天底下最大最深的汙穢之處。

外人叫這裡流民街,而除了權貴們待著的東南東北那兩片區域外,全城一百零八座坊市有近一半以上都有這麼一處或兩處的流民區域。

嚴打的時候,官方也不是沒想過要整治這裡,可那又能怎麼樣呢?流民之所以是流民在於他們很多都是老弱病殘,是對這個蒸蒸日上的國家沒什麼用的無用之人。

所以啊,這些被安置於此的人,自覺的與外面的世界形成了孤獨的壁壘,終其一生,都待在這個圈子裡。

白雲被擋在屋脊外面,一個渾身散發著臭氣的傢伙出現在這條巷子裡。

周圍人大多見怪不怪,只是偶有投來的視線裡,也都是冷漠的。

流民巷的盡頭,是一間向下的樓梯,那裡有一間屋子,是通往這個灰暗世界最深層的地方。

烏鴉罕見的出現在了這裡,那些渾身漆黑的鳥瞪著比它們眼睛還要黑的墨色瞳孔,直勾勾的盯著這個腳步蹣跚的乞丐。

站在路盡頭的兩位胖頭漢子低喝了一聲“滾遠點,這裡不是你該來的。”

乞丐無論在哪都是不受歡迎的,而作為被驅逐的物件,那個身子佝僂的傢伙只是抬了抬手,他嗓子乾啞,彷彿那裡被人挖去了似的。

一般很少有人會溜達到這裡,四周閉塞不說,還會有輪值的守衛在門口看著,以防一切意外發生。

而隨著乞丐抬手,兩個人都看到了他手上的一張血淋淋的疤痕,那是一張畫,上面有一個倒三角形的人臉似的東西,而隨著左半邊臉裂開的那道口子,頓時讓兩個人一驚。

那是,不良人的標誌。

“去通知老大。”兩個人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啟了門率先走了進去。而剩下一個則表情複雜的詢問道“就你一個嗎?沒人跟來?”

從始至終,那乞丐只是放下手後點了點頭,沒人看清他亂糟糟的那張臉以及破爛衣服下的身體,彷彿這個人只是個啞了的乞丐而已。

從景玉樓下到地下一樓也就是豢養那些珍獸的地方,往裡還有條小道,可以乘舟順著水流出去,沿著一條地下河,往空蕩的地下世界裡一直向下。

我因為脊椎被廢掉,所以不能動彈,最多也就是點點頭或者動動嘴這種。

沿路,看到不少壁燈懸掛,上頭點著的燈有的亮著有的已經熄滅,我問向前方那個少年模樣的刀客,說“你們這兒一共多大?挖了有多久?”

那少年只是側了側腦袋,他語氣中有些猶疑道“你就真不怕死?”

因為他是背對著我,所以我點不點頭的他也看不見,況且這個時候我也不應該能做出這些動作來,於是道“死有何懼?你怕死嗎?”

少年嗤笑了一聲“我只是不想糊里糊塗的就死掉。”

感情,這是當我腦子不正常了。不過也確實,像我這種跟找死沒區別的,被人家這麼說倒也沒錯。

“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對於一個死人,我有必要說那麼多嗎?”那少年只專心盯著小舟前行的方向,隨著一盞盞壁燈經過,我看見許多影子從他頭上經過密密麻麻,無邊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