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手忙腳亂地將楊清鈺放了下來,劫後餘生,兩個人都喜極而泣。

西門鈞那垂死一擊仍是凌厲非凡,長劍刺透了墨無極的左肩。墨無極沒有拔出肩頭的長劍,搖晃著走向西門鈞的屍身,慢慢蹲下去,穩穩地從他懷中取出了那封書信……

“真真是險中求生!”

這是虞晟十日後對亂雲谷一戰的感喟。他和陳閣老都沒有算錯,錢彬果然沒有造反的膽量,那封自西門鈞懷中搜出的要送給寧王的密信,到底不是約請寧王造反的,只是錢彬請寧王將二人往來的書信燒燬,並讓寧王小心隱忍。

不過這已足夠了。當時在亂雲谷中,正德帝拈著信只掃了兩眼,便大罵道:“黠奴,竟敢如此!”立時喝令將連呼冤枉的錢彬拿下。

剩下的事情便全順理成章,不出十日,錢彬及其一眾親信便全被抓入獄。虞晟和被抓的刑部尚書柳峻等人皆被皇帝下令褒獎。含冤而死的青州知府楊關毅也被追復原官,其妻更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虞晟更因籌劃有功,受了重賞。連險勝西門鈞而身受重傷的墨無極都得了正德帝欽賜金牌,聽說也要在近日調入錦衣衛委以重任。

特別是陳閣老竟被皇帝欽點為謹身殿大學士,出任首輔,整肅朝綱。這三朝元老又要東山再起,一時京師居所的府門前車水馬龍,拜訪的官吏門生絡繹不絕。

被褒獎的人中,居然沒有呂方的名字。

“萬歲的心思老夫理會得,”花廳內的陳閣老眼望呂方,意味深長地嘆道,“朝廷不想讓告狀者得封賞。且萬歲對錢彬還是有些舊情,錢彬因你而入獄待死,萬歲對你還是有些銜恨的。”

“無妨,”呂方撣了撣雪白的衣袖,微笑道,“呂方冒死告狀,本就不是為求封賞。”陳閣老望著這張坦蕩的臉孔,慨嘆道:“先生真有古人風骨!請先生且回青州,過得些時日,老夫自會竭力舉薦先生。”呂方搖了搖頭,笑道:“晚生駑鈍,官場上的事情是參不透的。此間大事已了,晚生還是回去教書。”

墨無極身受重傷,要在京養病,陪伴楊清鈺回鄉之任,自然落在了呂方身上。只是這次楊清鈺可算是衣錦還鄉。朝廷欽賜給楊關毅“鐵血盡忠”的匾牌,又派了一隊官軍鳴鑼開道,端的風光無限。

一路迤邐而行,楊清鈺恨不得一步飛回家門,呂方卻盼望這一路永遠也走不完。終於趕回青州,楊府的宅院已是粉刷一新,洋溢著一團喜氣。重又到了自己的家,又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母親,楊清鈺忍不住撲過去摟住母親,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先生是……”楊夫人痛哭半晌,心神稍定,才想起招呼一旁靜立的呂方,“噢,你便是呂方吧?”呂方深深一揖,道:“青州秀才呂方,見過夫人。”楊夫人打量了他幾眼,忽向身邊的丫環點了點頭。那丫環立時捧上一盤白銀。楊夫人的聲音已變得四平八穩:“先生護送小女回鄉,高行大義,無以酬報,這點薄禮萬望先生笑納。”

楊清鈺大驚:“大哥屢次救我性命,母親怎地只輕描淡寫地說成是護送回鄉?況且大哥這高傲性子,又哪裡會收她錢財?”她站起身來,低叫了聲“娘”,還沒說話,不料呂方忽地笑了笑:“盛情難卻,那便讓夫人破費了。呂方這便告辭。”竟顫抖著手,接過了銀兩,又慢慢轉過頭,向楊清鈺點頭笑了笑。四目相望,楊清鈺察覺到呂方那雙深邃的眸子有些閃閃的潮溼,似乎強抑著什麼。對視的一瞬,便有一股難言的東西直射入她的心底。楊清鈺一時芳心撲顫,心神恍惚間,只呆望著呂方默然出門,竟忘了跟他道別。

直到他蕭瑟而又有些倔強的身影拐出房門外,楊清鈺才低呼了一聲。正要起身去追,一旁的楊夫人已冷冷道:“站住了!以後跟呂方這痴人還是少往來,你爹這輩子便吃虧在一個痴字上。那個墨無極倒還不錯,人家已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