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信他的話,此刻終於有了些服軟。

他當然不會御駕親征,但他真的會逃去蜀州。

李白寫:“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從古至今,蜀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對每個朝代來說都是相對獨立的地域。

所以一直有“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未治”的說法。

如今天下大亂,秦氏在蜀地的聲望,或許真的比他李氏還高。

殿外,秦羅煙闖了進來。

“哥哥,封印還在,摩洛克的遺骸沒有動靜。”秦羅煙氣息微喘。

“寫鷹書。”秦尚遠說,“將封印記作紅標。”

“嗯。”秦羅煙點點頭,隨即轉身出了寢殿。

秦尚遠靜靜盯著這個老頭。

天下大亂,李隆基民心盡失。

百姓的敬畏和惶恐不再賦予這位人皇,他身上彙集的“帝威”,也在逐漸衰弱。

帝威是除芙羅拉的封印之外,鎮壓魔骸的重要條件。

若是真的沒了帝威,不知道芙羅拉的封印還能不能維持。

芙羅拉說沒問題,但秦尚遠的記憶告訴自己,有問題。

不然封印摩洛克遺骸的塟魔之井,為什麼會在都容市?

記憶融合後,秦厭就再沒有出現過。

秦尚遠在一千年前的長安生活了十多年。

直到現在,他已經有些開始懷疑起“秦尚遠”這個身份。

而恍惚覺得自己變成了秦厭。

雖然秦厭是他這段歷史中的記憶,但他沉淪在這段記憶中太久了。

17年。

一張面具戴了這麼久,也會很難再取下來。

而聖女……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秦羅煙的記憶,屬於聖女的記憶,似乎消失了。

因為這十年,秦羅煙一直叫自己“哥哥”。

聖女心存芥蒂,是不會這麼叫自己的。

秦尚遠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或許只有等到從這段歷史中抽身,回到一千年後才行了。

“小滿,朕求你了……”

李隆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他現在只害怕安祿山即將踏向長安的鐵騎。

小心翼翼去扯秦尚遠的衣袖。

“怎麼辦?小滿?”芙羅拉看向他。

夏虎萌也靜靜地等待他這位寺卿的決斷。

秦尚遠眼角抽動了片刻。

他撿起李隆基滾落在地上的帽子,扔到這個披頭散髮的老皇帝懷裡。

“李隆基,你滾吧。”秦尚遠低聲說。

李隆基愣了片刻,隨即倉惶地戴上了帽子,整理著呼吸。

“滾去蜀州,滾去成都。”

秦尚遠一字一句。

“我要你親眼看著,要你親眼見證,這破碎的河山是怎麼收復的。”

“真正偉大的,不是皇帝,不是你這個統治者。”

“真正偉大的,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

李隆基低頭不住地顫抖。

他忽然想起了十七年前的上元節,秦厭在含元殿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那時候的長安,還是歌舞昇平,萬國來朝。

秦厭說:“秦夏兩家,守的不是你李家的天下,而是百姓的天下。”

他那時候並不懂,覺得秦厭很荒唐。

可現在,他好像懂了。

三個人默不作聲,轉身離去。

李隆基愣了愣:“你、你就這麼走了?”

秦尚遠果真頓了下:“玉奴在哪。”

聽到這個問題,李隆基不知是釋然還是自嘲,忽然笑了。

“在後面一個殿裡,朕打算天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