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跟他們不一樣,為什麼?

如今,她終於也一樣了。

電梯門響過一聲後開啟,桔年移步,身後的門卻也同時被開啟。

唐業的手扣在桔年的腕上,先前的強勢和凌厲被頹然的妥協取代。

“你直接開個價吧,說說你到底想怎麼樣?一次給個痛快,求你了。”

原來他並不像剛才的宣洩中那樣無所畏懼。他還是在乎別人的眼光的。沒有一個在乎著的人不怯懦。

桔年懷抱著厚重的沙發套,聽見電梯門徐徐合上。

她說:“讓我把沙發套套上行嗎?”

良久,唐業側身,桔年忐忑從他身畔走進那陌生的屋子。定製的沙發套,差一厘米,都是裝不上去的,所有送貨的人都必須給顧客安裝好之後方能離開,這是她今天來的目的,也是她的本分。

唐業面無表情地坐在背光的一個藤椅上,看著桔年熟練地拆開布藝沙發和抱枕原有的套子,再換上新的。這並不是個簡易的工程,尤其是一個人獨立完成。她忙得滿頭是汗,有幾次,唐業都以為她應付不來了,她吃力地倒騰一陣,那些亂成一團的東西居然又奇異地變得妥切。這個女人或許陰險,但她給人的感覺卻是無害的,甚至是娟好纖細的。女人都各自披著她們的畫皮。

桔年儘可能把全付心思放在手頭的活計上,總算有一絲安慰的是,幾個套件都做的一分不差。

“哪一個才是你的兼職?”客廳的工作快要完工的時候,唐業冷冷地問了一句,最極致的憤怒已過,他顯得相當安靜。

桔年手上的動作緩了一緩,咀嚼出了他話裡的言外之意。

一個做布藝沙發套的妓女。

也許這也算認知上的一種進步,至少他首肯了沙發套確實是為他家這尺寸特殊的沙發而定做的。

她依舊避開與唐業的視線交流,慢吞吞地說,“今天跟您有關係的服務只是沙發套而已。”

“沙發套不是我定的。”他的默許只是想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但它確實是為您的沙發定的。”桔年輕輕拍平最後一個沙發抱枕上的摺痕,“它跟您的地板和那張藤椅的顏色都還相襯……那個,請問飄窗在哪邊?”

唐業的面孔在暗處,看不清表情,也許他在審視,也許仍在懷疑。不過,他還是抬起一隻手,指向了其中一個房間的位置。

這個男人在桔年面前是陰鬱寡歡的,但是他的住處卻頗為閒適,淺灰的底色,大量的藤藝製品和綠色植物,最適合靜坐的地方永遠擺著一張椅子。

桔年動手去鋪飄窗上的軟墊,那原本是玉色大理石鋪就的飄窗臺顯得異常潔淨,除了一付棋盤,就是個原木的六寸相框,照片上躺在郊野池塘畔的摺椅上的男子看起來正是這屋的主人,只不過照片上的他跟現實中又略有不同,怎麼說呢,也許就是鏡頭裡的情緒吧,雖然他臉上並沒有笑意,手持釣竿,胸前擱著本半舊小說,黑髮微亂,一頂漁夫帽半遮住他灑著樹蔭碎影的臉龐。可那張照片給人的感覺是輕快的,愉悅的,這大概就是拍照的人試圖捕捉的東西。

桔年小心翼翼地將棋盤和照片挪至別處,卻不經意看見那相框背面的木頭上細細縷著一行小字,她本不願窺人隱私,匆匆一瞥即移開視線,但仍看清了上面的句子――“望河亭大暑對風眠”。

第三章 能夠償還是幸運的

唐業客廳的電話似乎響了幾聲,稍後。講電話的聲音傳入房間,隱隱約約,聽不真切。桔年想著儘早從這尷尬的地方抽身,一門心思都放在手頭的工作上,也許專注一些,她就能少點心思去想自己曾經的狗咬呂洞賓留下的惡果。正待完工,唐業卻神色焦慮地快步走了進來。

“你馬上走。”